严霜尽杀(22)
俞青子叹道:“唉,怕也只能如此了。”
温离自进门之后始终不发一语,不知在想什么。游向之按捺不住,催促道:“教主,到了这个时候,你不会还想袒护那小子吧?”
毕方看了看温离,迟疑道:“两位长□□湖人都知道,我教和武林盟一向分庭抗礼,今日他们开口要人,咱们就乖乖奉上,岂不叫各路豪杰耻笑?”
俞青子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攸关我教四千六百人性命,退让一步也不打紧,况且……那日回去,老夫仔细想了想,知道藏剑地图的不过寥寥几人,且多半是他们正派人士,深夜窃图,定也是了私心,只是天助我圣教,让霜堂主夺走一份。如今把霜堂主送过去,那人定会按捺不住,前来打探,到时候我们与霜堂主里应外合,不怕抢不回剩下那份地图。”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望着温离道:“开刃残卷就在我教中,待宝剑到手,何愁不能武林称雄!”
毕方仍试图转圜:“可这人未必是霜堂主杀的,若里头有什么误会,岂不太委屈他。”
俞青子态度异常坚决:“如今是不是他杀的已不重要,就算为我教问鼎大业,霜堂主也该走这一趟,那些正派人士一日问不出藏剑地图的下落,霜堂主便有一日生机,只消他熬过这些日子,自有重回圣教的一天!”
游向之附和道:“不错,那小子原同他们是一伙的,就算落到他们手里,总还有些旧情可讲,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毕方苦笑道:“死罪或许可免,活罪难逃啊。”
游向之充耳不闻,望向温离:“教主,您武艺高强,他们是奈何不得,可教中兄弟还仰仗着您,您说句话吧。”
温离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神色比平常还要森冷几分。就在此时,韦不问在门外禀道:“教主,霜堂主求见。”
游向之哼了一声:“来得正好。”
温离缓缓道:“叫他进来。”
殿门开了又合,霜明雪踏着微凉的夜风走了进来。他重伤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十分平静。顶着众人的目光,屈膝半跪在温离面前:“教主。”
温离目光未变,仍是那副冷冷的样子。游向之按捺不住,朝他道:“小子,我来问你,岳千山是不是你杀的?”
霜明雪眼中不见旁人,只仰望上方。座上之人不复先前的温柔,看他仿佛看陌生人一般。
霜明雪沉声道:“是我。”
游向之连连冷笑:“毕方护法,这下你可还有话说?”
毕方轻叹一声,退到温离身后。
周遭气氛压抑至极,游向之见他二人都不说话,本还想逼一逼,但俞青子拉了他一把,开口道:“属下门外等候。”拖着俞青子出了门,毕方紧随其后。
转眼之间,偌大一座殿宇内只剩他们二人,这对峙般的场景,与过去许多时候并无不同,但有过昨夜的温情,温离只觉心中怒意更胜从前,霜明雪不说话,他便率先开了口:“岳千山当真是你杀的?”
霜明雪道:“是。”
“怎么杀的?”
“下药,等他昏迷之后,我进去找藏剑地图,之后便把他杀了。”
“他中途醒了?”
“没有,他至始至终都在昏睡。”霜明雪迎着他的目光:“我就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温离按着扶手的五指攥的铁紧,隐隐可听见木裂之声,俨然已在动怒边缘:“这么说,你是故意把那些人引来的?”
霜明雪朝着温离一叩,低声道:”属下并无此意,只是此事终究是我错了,任凭教主发落,我绝无怨言。”
温离哈哈一笑,眼中恨意愈浓:“并无此意?那你杀了他又为什么?报仇么?你恨他两年前把你送到本座床上。”
霜明雪平静道:“是为了报仇,但不为这桩事。”
温离冷道:“不为这桩,还能为什么事?”这一句出口,他压抑着的怒意忽然爆发,只听倏然一声,断开的扶手化作流矢,擦着霜明雪脸颊过去,而后深深地钉在殿门之上,温离切齿之声响起:“霜明雪,你是不是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了你!”
霜明雪脸上多了一道血痕,他眼睛眨也不眨,仍静静地望着温离:“我没有撒谎,我杀他,是为报父母之仇,岳千山害死了我父母。”
这句话好似一场大雨落下,淋得他眼睛都带了些湿意。
温离满腔怒火随之一滞,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你父母又是谁?”
霜明雪低着头:“我父母不过是住在山中的普通人,十多年前,岳千山身怀门派至宝为人追杀,重伤之际被我父母收留,他为争取时间逃走,祸水东引,将一伪物放到我父母手中,只说是谢礼,后来杀/手找到我家,发现这东西是假的,盛怒之下将我父母杀死,若不是他们将我藏在后院水缸之中,只怕我也会死在之后的大火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场火,之所以苟且偷生,便是为报这灭门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