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病弱之后(79)

作者:澈似练

几位年轻的将军舒了一口气,瞧他们几人的架势似乎还想在军帐内照顾苏策,在曹世仁写药方的空档,苏策赶忙表示他身体无碍,有大将军在,放一个心也不为过,劝他们几人快去各忙各的。

等曹世仁也出去熬药后,军帐内骤然安静,只剩下了苏策与顾晏两个人。

头疾对苏策而言尚可忍受,不如说这世上所有的病痛对他而言都可以忍受,区别只在于影响行动的病症,和无碍日常的病症。

苏策见顾晏还傻站在原地,心知他清澈的头脑又在想稀奇古怪的东西,指不定如何如何自责之类的,旋即二话不说将他拉上了床榻。

顾晏一时因苏策简单粗暴的动作愣了半晌,此刻的他与昨夜那个精力无穷的大将军仿佛判若两人,苏策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好笑道:“曹先生说我没事,廷渊,别想了,一切等回了长安再说。”

“成亲呢?回了长安吗?”顾晏回过神来,将头埋进了苏策的胸口,嗓音沉闷道。

“那廷渊怎么想呢?”苏策搂着他宽厚的脊背,试图用顾晏身上清冽的气息缓解如锥刺般的头疾。

“安澜,就今日吧。”顾晏猛地从苏策怀中直起身子,而后在苏策不解的目光中轻轻伸手按摩他的头颅。

苏策深深注视着这个他今生认定的唯一伴侣,在遇到顾晏之前,他孤身一人踽踽独行,他已想不起十六岁加冠那一年父亲离世的模样,是漫天的丧幡,亦或是他一身清冷的丧服,他只记得父亲那一双殷切盼望的双眸,以及回荡在耳畔的叮嘱。

他也想不起在受孟显压制时的风流生活,是世家子弟的聚会,亦或是酒楼里的轻歌曼舞,那不是真正的他,即便带着有可能一辈子也摘不下的面具,但装的就是装的,除非他如此装了一辈子写进史书,否则便不可能为真。

他就是在这种境遇下遇到的顾晏——平生第一个知己,早在遇见他变卖家产追随的梁茂之前,早在遇见同他政见一致的王昉之前。

早在他踏上战场之前,顾晏来的不迟不早——刚刚好。

“好,就今日!”

顾晏的面庞在他眼中恍惚间又变成了八年前的模样,却在他一眨眼间又化为了现今成熟冷厉的面容。

他就要与思念七年的少年郎成亲了,像是回应他的期待,顾晏轻轻用手撩起他脸侧的发丝,在离长安千里之外的乌狄土地,伴随着清晨明媚的阳光,两个横跨七载岁月的年轻将军轻轻拥吻。

头脑中令人烦躁的疼痛似乎乍然消失,苏策轻笑出了声。

顺路将汤药送进军帐的何亮,一抬眼便见到了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的二人。

“咳咳。”

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被二人同时紧盯着的何亮指了指他放置在桌案上的药碗,赔笑道:“大将军继续,故安侯继续,末将告退。”

言罢,何亮拱手行礼,不待顾苏二人回话,匆匆掀帘离去。

顾晏起身下榻,手持药碗,递给苏策之后,又从桌案上拿了两个盛酒器,趁苏策还没一口闷的间隙,将药碗中的汤药分别倒满酒器,复又递给苏策。

“可惜了,没有葫芦瓢。”顾晏神情惋惜,勉为其难道:“就用这个凑合当合卺酒吧。”

苏策闻言失笑,何止是葫芦瓢,这苦味难闻的汤药连酒都不是,瞧顾晏认真又纠结的模样,真是难为他愿意陪自己共饮苦药了。

“三书六聘样样没有,廷渊,你怎么反倒纠结起葫芦瓢了?”苏策挑了挑眉,调侃道。

“不是明媒正娶又如何,我们不是同样没有父母高堂坐。”顾晏与苏策手臂弯曲,互相交杯,他直视苏策的双眼道:“安澜,若生在前朝,你我成亲果真不容于世……”

苏策:“你当如何?”

“那便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与你合葬一处,无论后世谁人掘开我们的坟墓,我都要让他们的子子孙孙知晓我们的情谊。”

顾晏的话掷地有声,若是死后仍有哀荣,配享太庙,他无法做主,但陪葬帝陵,他定会拉着苏策一起。

苏策的目光微微闪动,温声道:“身后之事暂且不论,廷渊,回到长安你可要补我一场正式的婚礼,不求高朋满座,但求为卿着婚服。”

“好!”顾晏声音坚定,仰头饮尽汤药。

苏策随他一同放下酒器,复又拿起剩余的汤药一饮而尽。

汤药装作合卺酒,苦药入喉,却像是将他们过往的所有苦痛都尽数湮灭,今生今世,只余笃挚情深。

仅以合卺酒做仪式怎么够,苏策抽出放置在一旁的故安剑,在顾晏惊异的目光中斩断了一缕青丝,复又执起顾晏的发丝,割下一簇,拿起枕边他常年佩戴的赤红额带,以此代为红带,将两簇头发绑在一起,随手拿起桌案上传递情报的木盒,慎之又慎的放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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