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病弱之后(7)
一个七年前他在早春二月的涿光郡结识的男人。
这个男人目前与他就相隔一条黄河,一个月之前与他相隔一条长江。
现实却不只是两条宽广的河流,他们身处在不同的国家,效忠不同的君主,如今秦国发兵攻燕,顾晏并不能确保他万无一失。
决定权不在他手上,燕国不是被乌狄侵占的朔州,也不是任由他发挥的青州。
上一次立下大功从而加官进爵,可这一次却是要做好舍弃这一切的准备。
但他愿意为了那个男人争取到这份决定权,能不能行,必须要进宫见到皇帝才能确定。
他肯冒这个险,也有信心让皇帝留下对方的性命。
只要不出意外,兵行险着,他的赢面很大。
顾晏疾行的速度非常快,进入宁州城内,二月的春雨也跟着来了,雨势不大,却带着早春特有的凛冽寒气,淋湿了顾晏的苍青色常服和发髻。
雨水顺着顾晏棱角分明的脸颊溅落在地上,激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家家户户紧闭门扉,街道两旁偶有一两个手举油纸伞的行人穿过,独顾晏一人纵马沐雨前行。
宁州二月的雨水怎么比得上朔州二月的寒风,顾晏的双眼并不为雨水所模糊,他将前路看的很清楚,而且愈接近长安,路就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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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4、天清
晏,天清也。
甘露二年,二月十五,春分。
卯时,长安城。
晨光熹微,薄雾迷蒙,顾晏纵马越过光化门直奔皇宫而去。
勒马停在太极宫前时,顾晏还满心以为自己赶上了早朝,却不想一位臣工都没见到。
等引路的小太监将自己带到紫宸殿,顾晏与手执拂尘守在门口的总管太监梁让一聊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大将军,这么早就来觐见?”梁让笑脸相迎,客气地询问道。
“不早了,陛下身体可好?”顾晏边走边问道。
梁让:“三日前朝会后,陛下又忙到了亥时才安寝。”
秦朝沿用了前朝的旧礼,是五日一朝。顾晏算算日子,自己刚好差一天赶上早朝。
但依当今圣上的勤勉尽责,五日一朝改为三日一朝说不定已经被皇帝提上了日程。
顾晏颔首道:“劳烦通传。”
“大将军稍等,奴婢这就通传。”梁让趋步走到紫宸殿前堂门前,朗声道:“陛下,大将军顾晏觐见!”
殿内很快走出一位小太监,对顾晏行礼道:“大将军请。”
紫宸殿是皇帝日常起居的住所,前堂则是皇帝平时办公所在。
始平七年,高祖皇帝萧绛病逝后,二十五岁的萧灼继承了皇位。
那一年顾晏在长安城待了还不到一个月,就踏上了前往青州的路途。
然而,这却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紫宸殿。
有资格在紫宸殿被召见的臣工,往往是皇帝信任有加的体现。
顾晏走进殿门后,便看见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的皇帝萧灼正端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什么书籍,眉宇间尽显威仪,顾晏上前一步行礼道:“臣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萧灼放下手中的书籍,站起身绕到书案前,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顾晏道:“廷渊,怎么回来的这么急,连衣服都没换。”
顾晏日夜兼程,衣服也只因在宁州淋雨而换洗了一次,虽然打理的整洁,但依旧能看出一路风尘仆仆。
萧灼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在意对方的御前失仪,“朕派去传令的使者还没回来,你倒是先回来了。”随即又走回到书案后,姿态随意道:“坐。”
顾晏坐下后,还不等他开口说话,萧灼就从成摞的奏章里抽出了一本,直接递给了他,“看看。”
奏章中的白纸黑字和顾晏要说的话碰巧是同一件事情。
在顾晏的注视下,萧灼又站起了身,绕过了宽大精美的雕龙屏风,对顾晏说道:“来。”
屏风后悬挂着一副描绘天下疆域的舆图,这还是高祖皇帝在时所绘,也许过了这个月,甚至是过了今日,这副舆图就要扫进故纸堆了。
萧灼站在舆图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燕都广阳」这个地名,侧过身道:“二月初燕国的皇帝梁玉驾崩,苏策又行军在外,如此天赐良机,朕与诸位爱卿商议后意见一致,决定即刻出兵燕国。”
顾晏没有吱声,只听皇帝继续说道:“燕国的主力军队都不在国内,秦军一路畅通无阻,刚到广阳城下,就收到了丞相王昉的投降书。”
王昉是梁茂起义时就跟在身边的人,曾任晋朝七品官吏,后来在看清晋朝末年的形势后主动辞官,隐居山林。
梁茂起义时途径他的村舍,君臣二人一见如故,此后与苏策一文一武辅佐梁茂共筹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