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5)

作者:顾慎川

苏裕轻飘飘地将诸位长辈都「训」了一顿,使得以后苏家饭桌上都一片其乐融融,不开心也得忍着收着,不能表露分毫,免得被苏裕逮着问一句「有悔否」。

也曾有一位好友康金旺旁敲侧击地问苏裕为何不娶妻,苏裕道:“没为什么,没遇上合眼缘的罢了。”

又道:“若娶了个与我相看两厌的好姑娘,岂不是误了人家终身。”

康金旺闻言,也叹了一声气,身在陵都的公子小姐们,往往都是被家中父母「牵」在一起的,长辈们看的是身家富贵,求的是门当户对,以为这是美满姻缘的开始,殊不知貌合神离的比比皆是,鸾凤和鸣的少之又少。

即便苏家的风气在陵都中算是比较开明的,但在这件事也不能免俗,特别是一群老长辈的脑子里还根深蒂固地扎着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观念。

毕竟苏家之于陵都,之于大陈,犹扁舟之于浪潮,大浪之下,焉有回旋之地。

而苏裕之所以想跳出这个「包办婚姻」圈子,一方面是因为他骨子里渴望自由的天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那个「闲酣醉眠云野鹤」的曹先生曹彦秋对他的影响。

曹彦秋青年时便因才学而名满天下,他写的《酒客仙》《坐云观》《烟萝重》等作品,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是各大书店卖得最红火的书籍,就连草莽之地的渔耕之家也会买几本回去收藏收藏。

那时承庆帝还想请曹彦秋入朝为官,曹彦秋倒是真的进了皇宫,不过他喝了一坛宫内珍藏百年的好酒后,就说了一句「做官非我愿,盼醉酒衣巷」,醺醺然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差点在门槛处摔了一跤,承庆帝见状哭笑不得,也不勉强,派人将曹彦秋送回去。

从此,曹彦秋便多了个「闲酣醉眠云野鹤」的称呼,他听说之后还洋洋得意,取其中两字「醉鹤」,自称「醉鹤居士」。

以曹彦秋的才名,有很多富贵人家也想请曹彦秋去教他们的孩儿,但都被他婉拒了。

而他之所以会教苏裕,一是因为苏玺寄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当年苏玺寄怕苏裕怕生。

二是想找个好老师来教他,便想试试能不能请自己这位老朋友去教苏裕。

曹彦秋思考片刻,答应了苏玺寄,先去看看苏裕,再决定教不教,他只在苏裕房间的窗子外看了两眼,就觉得要教,一定要教,甚至连苏裕以后应该称「酣云」都想好了,可惜人家没要他的破名字。

原来,缘分有时候就是用巧一个字就可以来概括的。曹彦秋赶走碍手碍脚的苏玺寄,要自己一个人去「偷窥」的时候,便看见房里面只有六岁的小苏裕闲着无聊,就把前几天贪玩从酒窖里搬回来的一小瓶酒从床底拿了出来,想试试是什么滋味,结果一打开喝了一口就醉了。

曹彦秋喝遍天下好酒,一闻苏裕打开的这瓶酒的味道,就知道是酒中上品,又看苏裕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藏好酒了,顿生知己之感。

他还想着,以后一边上课一边有小苏裕陪着喝酒,真是人间快事啊,就赶紧去找苏玺寄拍着胸口答应了,苏玺寄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

后来曹彦秋教了小苏裕之后,才发现那是他第一次偷酒喝,也不怎么喜欢喝酒。

恐怕是苏玺寄和苏裕二人合起来骗他,或者是苏玺寄先骗了小苏裕再骗他,不管是哪种,曹彦秋终于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了,可是木已成舟,也就罢了,何况苏裕的脾性还真是很对他的胃口,他想着多个便宜学生也好,以后喝醉了不怕没人将他扛回去,便乐滋滋地继续教苏裕。

苏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对亲近的人和对不亲近的人要分两个做派。

在外面,他是被其他人都拍着肩膀说少年老成的小孩,长大了肯定更加了不起,苏裕就端端正正地向他们鞠躬道谢,一幅大人做派,除了外表,言谈举止还真难看出来这是个小孩子。

在家里的时候,苏裕就比较随性了,他小时候比较野,去酒窖偷酒都是小事。

苏裕还曾经揪着苏盛的胡子编辫子,苏盛想瞪着眼说不要胡闹的时候,苏裕就用大大圆圆的清澈眼眸眨巴眨巴地看着爷爷,苏盛只好心软地随他去了。

苏裕到现在长大了也还像小时候也一样,在外头,谁见了都认为他是温文尔雅长身玉立翩翩佳公子,「昆山玉」的美称也因此而来。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翩翩公子还是翩翩公子,只不过是一个脸皮比较厚的翩翩公子罢了。

苏裕长成现在这般模样,曹彦秋着实「功不可没」,他在苏裕小的时候就开始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苏裕,任任何人从小待在这么不要脸的人身边学习,也不可能不长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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