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32)
百里故举起酒碗,说:“来,碰一碗。”
苏裕倒了半碗茶,说:“我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
付世延和孟敛也举了一碗酒,四人碰碗,「彭」地一声,竟有一股铿锵的肃杀之气,百里故碗里溅了几滴酒出来,他放声大笑道:“池里鱼,笼中鸟,困地兽,何须走,且看他劈破天地,且看他遨游海中,且看他气力如洪,且看他化刚为柔。莫言秋!”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付世延大声说道,那声音像是从胸中迸发出来似的。
孟敛有些羡慕地看着百里故,他也想当个坦荡荡豪气万丈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他如今……
难道真的是古人所说的一生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时也、运也、命也,无所能?吾所能,或者是,尽吾所能?他微醺了,脸上有些发热,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15、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的思绪突然飘得很远,忍不住想,大哥哥说要带我去阿木乌斯的,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去到了会不会拖累大哥哥,百里将军常年在西北驻守,应该知道阿木乌斯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记得大哥哥说那里很荒凉,可是到底有多荒凉呢?
想着想着,就问出来了,“百里将军,您知道阿木乌斯这个地方吗?”
百里故也有些醉了,他慢吞吞地思索着,说:“知道啊。”
“那阿木乌斯到底有多荒凉?”孟敛高兴地问。
“小孟,谁跟你说那里荒凉的,那可是西北最大的交易中心啊,这里有的货物,那里都有,这里没有的,阿木乌斯也有,我去过一次,真的是目不暇接。”
百里故还补了句,“告诉你阿木乌斯很荒凉的,一定是骗子。”
孟敛醺醺然地说:“百里将军,您是不是记错了,大哥哥不会骗我的。”
百里故同样醺醺然地说:“我才不会记错呢,准是那人骗你了。”
苏裕心道糟糕,没想到多年前的无心之语,孟敛居然还能记住这么久,他道:“我看你们俩都醉了,尚钦,我先送小孟回去,荣长交给你了。”
付世延还在烤羊肉串,说:“成,我跟荣长再待会,明日见。”
苏裕扶起孟敛,让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慢慢地走下楼出了门口。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骗我?”孟敛在苏裕耳边委屈地说。
“不是,大哥哥才没有骗我,绝对绝对是百里将军记错了。”孟敛话锋一转,又笃定地说。
“可是大哥哥为什么不认我?”孟敛真的好难过,压抑了两年多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生性内敛,再难受也只是低声呜咽。
苏裕将孟敛扶到一个凉亭坐下,轻声说:“其实,大哥哥那日,一眼就认出你来,只是你我分别已有多年,加之你见到我时也没有认出我的样子,我以为小时候的事,你已经不记得了,便没有贸然相认。
阿木乌斯那件事,大哥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是大哥哥不好,别哭了好吗?”
孟敛抽泣着,抱住苏裕说:“大哥哥,我好想你,我好……”
喜欢你,他是醉了,可是醉了的时候,也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保护起来,不敢让苏裕知道,他有多喜欢他。
苏裕拍拍孟敛的背,说:“你现在醉得厉害,我带你去喝碗醒酒汤好不好,不然明天起床会难受。”
孟敛呢喃:“嗯……大哥哥,我有点晕……”
苏裕蹲在孟敛面前,看着他问:“要不要在这里睡一会?我去买醒酒汤给你。”
孟敛眼疾手快地抓住苏裕的袖子,说:“不要,大哥哥不要走。”
苏裕哑然失笑,说:“喝醉了还这么敏捷,你属猫的吗?”
孟敛打了个困意袭人的哈欠,反问:“为什么说我属猫?”
“因为你抓我的袖子时,跟猫抓老鼠时的动作一样,现在可以放开我的袖子了吗?”苏裕看了看被孟敛抓住的袖子,又看了看孟敛。
孟敛眼神迷离,没有听到苏裕后边那句话似的,只说:“哪有,你的袖子才不是老鼠呢。不过,大哥哥,十年前的约定,还算数吗?”
苏裕问:“小孟,你现在,是醉着还是……已经清醒了?”
孟敛抿了抿嘴,说:“大哥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醉了,你看湖里的星星。”
孟敛还抓着苏裕的袖子,苏裕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支起一只腿,挨在孟敛坐的石质长椅上。
湖中水印着天上星,粼粼地浮着漫天星河,倏然一阵风嬉戏而过,湖面上泛起涟漪,星河起起伏伏,荡荡浪浪。
“醉后不知天在水……”苏裕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