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323)
裴君说完,拉起缰绳正欲走,又停下来,朗声道:“若有人以娘子今日之言诋毁娘子闺誉,婚事有碍,裴某愿意做媒。”
而后,她才双腿一夹马腹,驱马离开,留下那年轻娘子,双眸明亮地看着她们的身影。
这一日,裴君策马,与四公主共乘一骑,穿过京都人来人往的街道,教满京城都知道她裴君的态度。
四公主婚后并无德行败坏,而前事她不打算追究,也没必要追究。
但这只是她的态度,并不代表影响便就此消弭,人言藉藉,不能尽禁。
其实男人和女人除开身体差异,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都是人,尖酸刻薄、多嘴饶舌自然也不是女人的特性,起初一些男人许是以此来贬低、打压女人,慢慢便成了习惯,约定俗成似的。
官场上,也有人搬弄口舌,甚至这些人因为与裴君有仇有怨,更加懂得如何戳人痛处。
谢家作为另一当事之人,亦是深受其扰。
但这种事儿,就算是闹到御前,弹劾谢涟和四公主持身不正、私德有亏,裴君不计较,陛下不闻不问,也不可能按着头让谢涟承认,进而攻讦他。
反倒有可能最后得罪两家,因此流言只在京城流传,众人用各种各样□□的语气戏谈起谢涟和四公主之间的风流韵事,嘲笑裴君是个绿头巾罩顶的驸马。
即便还没有造成实质的损害,但谢家百年清正家风,毁于一旦,谢家族内众多族人也对谢涟这个下一任家主提出质疑。
谢涟没有理会那些质疑,只埋头于大理寺,继裴君之后,成了另一个刚直不阿的大理寺卿。
他审理的案件几乎都是有官身之人,原先审理虽也公正,可有时候还要顾忌世家之间的牵连,但现在世家之中也不是没有人巴望谢家出事,他们能够撕下一块肉。
于是顺势地,谢涟直接完成了一个转变,不看情面,只查真相,甭管是皇亲国戚还是世家勋贵,哪怕就是谢家人,闹出事来他也照查不误。
谢家人先前如何质疑,此时就如何难堪,偏谢涟就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无论谁来做说客,他都不理会。
其实他早就在等这一日了……
谢涟和四公主之间的事情如何定性,全在明帝和裴君的态度,明帝如若想要以此定罪谢涟,谢涟翻身不得,但他不愿见世家势大,谢涟也有断尾求生的决断和魄力。
而且世家尾大不掉,谢家自有苦恼,不妨借此机会,重新清洗谢家。
这些全是谢涟的主意,谢尚书并不插手。
谢家的清洗进行的雷厉风行、如火如荼时,裴君却趁着谢家引走满京关注,得享几日清闲。
裴君休沐时,闲来无事,带着祖母和三郎去她的庄子上玩耍。
三郎无忧无虑,追着蝴蝶便能跑许久,此一刻追着一只,下一刻便被另一只引走。
侍女跟着他,老郭氏只远远坐在敞阔处,慈蔼地望着。
他们在庄子上住一晚,第二日去河边钓了鱼,中午厨下给三郎做了鱼丸,午后小憩片刻,方才起行,傍晚抵达四公主的庄子,打算住一晚,明日一早入京。
老郭氏疲累,早早歇下,裴君则是趁着天色尚早,带着三郎出去玩耍。
小孩子跑跑跳跳不知疲累,一草一木皆会吸引注意。
裴君瞧着他的动向,余光注意到谢涟站在远处,心念一转便想起谢家在这附近有一处庄子,至于谢涟是否故意来此,她并不在意,甚至十分大方地带着三郎过去。
谢涟不错眼地看着三郎,眼里复杂的情绪闪现。
血脉相连是很奇妙的东西,三郎仰头看谢涟时,也丝毫不带戒备,只有好奇。
裴君没称呼谢涟的官职,也没向三郎介绍谢涟,只跟他说:“这是我的同僚,执长辈礼便是。”
三郎乖巧地高举双手,交叠后大拜,小小的身子躬下,礼数周到。
谢涟蹲下,托着他的小手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只草编的蚂蚱,送予他。
三郎十分喜欢,冲他甜甜地笑,不住地摆弄那只草编蚂蚱,嘴上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两人都温和地看着他,裴君率先开口道:“太子殿下许久未出,这半年来都是燕王代为转达太子殿下的主张。”
谢涟眼不离三郎,回道:“裴将军与燕王殿下共事许久,想必极了解燕王殿下……”
裴君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又道:“人不会一成不变,但燕王殿下向来不喜受人掣肘。”
所以,太子殿下亲世家,燕王的作风却与明帝的一些政令不谋而合……
谢涟无言,良久,道:“谢家不参与争立。”
裴君摸了摸三郎的头,轻声道:“裴某亦许久未与燕王殿下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