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还不死(211)

作者: 喻幻

她踉跄着要下榻,谢淮安却忽然攫住她的肩膀,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尚在病中,不便走动。在宫中又何妨,盛太医也留在了这儿,他能随时照顾你。”

苏雾冷冷一笑:“盛太医医得好我的病,却医不好我的信任,留在出尔反尔之人身边,我怕是要日日难安。”

她这般说了,谢淮安的双眸依旧沉静地看着她,不起一丝波澜。

他平和道:“我从未应过你。”

苏雾牙齿咬紧,攥紧掌下的被衾。

谢淮安又道:“你既然已经从燕西回来,也该知道,他也不会应你。”

苏雾抬起眼睛。病了一天一夜,她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愈发衬得她的睫毛浓长,瞳仁漆黑明亮。

她道:“你猜错了,赵长宴答应了我。”

谢淮安一怔,像是惊讶,又像是恍惚。

晚风和着湿气,从开着的窗扉中吹起来,三角高桌上的一盏烛火晃了晃,谢淮安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许久,他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紧紧阖上了窗扉。

风止了,他转身,缓缓道:“但我不能退。”

苏雾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的身影高大,就那样站在窗扉下,整个人仿佛被阴影围裹。

苏雾不由问他:“为什么?”

谢淮安无声地看着她,并未回答。

苏雾禁不住,又要问些什么,可她大病方愈,嗓子干哑得厉害,一时没忍住,竟止不住咳了出来。

谢淮安拧眉,走到桌旁给她倒了一盏温水,快步递到她的手中。

苏雾咳得面色绯红,她未客气,接过仰头喝了下去。

一盏温水悉数入口,喉咙舒服不少,她不再咳嗽,也渐渐冷静下来。

谢淮安这般缄默,必有她不知晓的因由,她不能急,也急不得。

于是苏雾平息着,将空了的杯盏递给谢淮安,便拥着被褥,不再说话。

她在思量,谢淮安也在打量她。

生了这一场病,又因为心事重重,她看起来比从前憔悴不少,整个人显得分外孱弱。

谢淮安帮她掖了掖被角,开口换了话题。

“这场风寒来得比往日严重,这番随着赤炎军回京,让你受累了。”

他一提到赤炎军,苏雾蓦地将魏深想了起来。

她一直在警惕着他,如今谢淮安提出来,她自然不会为他遮掩。

于是苏雾道:“不是因赤炎军,是因您的那位心腹受累。”

谢淮安皱眉:“魏深?他如何了?”

苏雾冷淡一笑。

“并未如何,只是在我病重之时,那位魏统领,要留在我房中胁迫我罢了。”

谢淮安的容色倏然沉下来。

苏雾见他神色,慢慢道:“大人也不必担忧,我并未受他胁迫。只是他竟不顾您的脸面,将祸心昭之于外,这般人要不要继续成为您的心腹,还望大人三思。”

三万赤炎军回京,声势浩大。

魏深忙碌了一整日,待全部安置妥当后,已是后半夜。

他卸下兵甲,换上一身深色常服,走到军营入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谢淮安正立在前方。

他穿着一身墨色软甲,披着莲青鹤氅,袖摆上的烈火图腾在夜晚闪着幽芒。飞翎正提着一盏灯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微弱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魏深脚步顿住,蓦地,垂首笑道:“大人,您回来了。”

谢淮安看着他脸上恭顺的笑意,却道:“她说的是真的?”

魏深心中一紧,但他面上不显,只缓缓抬起头,温顺地问道:“大人说的是?”

夜风吹动,谢淮安缓缓走到他的眼前。

他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苏雾说的是不是真的。”

魏深眉眼敛下,将眼底的情绪密不透风地遮了起来。半晌,他道:“回京途中属下和苏大小姐产生了些误会,事情并不是苏大小姐说的那样,若大人愿意,属下愿将那夜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您。”

谢淮安却道:“我只问你,她让你离开时,你离开了吗。”

魏深笑着道:“起初属下担忧苏大小姐的病,没有离开。但后来见苏大小姐误会属下了,属下便即刻离开了。”

他笑得恭顺,说话时又十分从容,仿佛他和苏雾之间,确实是个误会。

谢淮安看了他许久,莲青色的鹤氅在夜风中晃动,渐渐的,覆满了凌厉。

他像是平静地开了口:“废一只手臂,若有下次,领死。”

言罢,他走过他,高大的身影往营中走去。

魏深停在原地。

晚风沁凉,他脸上的笑意没有消散,也不知多久,他回身道:“属下遵命。”

随即,他拿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在了左手筋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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