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台(重生)(97)
燕宁脱了鞋,窝在榻上,夜九忙忙碌碌地为她沏茶、端上点心:“公主如今还未曾粘过水食,快用些甜点填填肚子罢。”
燕宁挥了挥手,很明显的心不在焉:“不必在这里侯着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下去吧。”
“是。”夜九也发现了燕宁的心不在焉,躬身行礼,又叮嘱道:“属下就在门外侯着,公主您若是有什么事,渴了饿了,唤属下一声便是。”
“嗯。”燕宁应道。
她应是应了,却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夜九出去后,燕宁叹了口气,靠在榻上,闭上了眼。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呼啸着。她心里想着事,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待到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变成黑色了。
燕宁刚醒,睁开的眼里还带着几分迷蒙。屋内如同她入睡时一般,静悄悄的,唯一不同的是室内已经燃起了烛火,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屋内的一切都显得无比模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你醒了?”
燕宁转头,那个背着光的脸庞在屋内有些模糊,但透过那削瘦的面部轮廓,燕宁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一分不差地描摹出牧轻鸿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她盯着对方看了会儿,道:“嗯。”
声音沙哑,透着初醒的茫然和慵懒。
“你今天出去,见着高贵妃了?”牧轻鸿道,他看着燕宁在灯火中的面庞,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
“准确来说,是高贵妃的婢女。”燕宁道,她从榻上坐直,又揉了揉脸,将这一觉带来的困倦从自己脸上揉去。
牧轻鸿点点头,又问:“具体如何?你派人在门口等我,是想见我?有什么事么?”
燕宁道:“我派人在门口等你,是想去见你的。但你自己就来了。”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抿唇笑了一下。
牧轻鸿淡然道:“你见我与我见你,也没有区别。”
“还是有些的。”燕宁说,“若夜九按照我说得做了,她便会提前叫醒我——你坐在这里多久了?久等了吧?”
牧轻鸿摇头:“也只是刚到。”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记得他坐在这里多久了。
燕宁睡着了之后,那张美丽的面庞上透出的安然,让他不由自主地着了迷,坐在这里看着看着,便忘了时间。
但他不想与燕宁说这些,便岔开话题:“你今天去见高贵妃,如何说?”
第55章 等着
说起这个,燕宁不由得坐直了些——那其实是一个下意识表达的、很凝重而严肃的姿势,但她想了想,抿唇很轻松地笑起来:“没什么。”
牧轻鸿有点疑惑,他带兵打仗,自然也研究过人的身体姿态表达了什么,然而燕宁的身体姿态与面部表情仿佛割裂开了一般:“她几次三番想要叫你,她想做什么?”
燕宁随口编造道:“你不是关了燕樊么?——就是那个三皇子的私生子。三皇子死后,高贵妃已然失去儿子了,如今与她血脉相连的就只剩下燕樊。”
牧轻鸿懂了:“她想让你向我求情?”
燕宁无不讥讽道:“当年高贵妃有多看不上燕樊这个私生子,如今就有多卑微地想要留住这个血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牧轻鸿附和似的扯出一抹冷笑,不知道是不是他长久以来的某种本能作祟,他没有在意燕宁说高贵妃是“想保留血脉”这种说法,而是直击本质地问道:“她是想救燕樊……还是想救王位?”
燕宁心下一惊,却仍旧故作不解地问道:“怎么说?”
“如今三皇子已死,其他皇子也皆尽殉国,即使高贵妃还贼心不死、有意王位,说到底,她也是个外姓人,哪怕燕国起义,她坐上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牧轻鸿看了燕宁一眼,仿佛在诧异燕宁这个对政治如此敏感的人为何没有想到这一层,“若她的愿望还如往日一样,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复兴燕国,而是如何扯一面大旗。”
……分毫不差。
牧轻鸿所说的,与燕宁的猜测完全一样。是的,燕宁也这样想。高贵妃说是有求于她,要用牧轻鸿的秘密交换——交换什么?燕宁可不认为,只是交换燕樊这么简单。
更可能的是,她根本没有在意燕樊,如今燕国王室尽数覆灭,燕樊不仅是个私生子,他还这么小,最要命的是:他还比燕宁要矮上一辈。
燕宁不死,燕樊绝不可能绕过燕宁登上王位,这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牧轻鸿或是燕宁有意,自然可以借用这个名义出兵。
按照燕宁与高贵妃相处的经验来看,高贵妃是聪明人。聪明人,绝不可能为自己留下一个如此大的隐患。
因此,比起救出燕樊,燕宁想,高贵妃的愿望更可能是掌控她。只有扶持她做了傀儡皇帝,高贵妃便可以垂帘听政,挟天子以令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