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台(重生)(63)
侍女也不问为什么——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很有眼色——直径把点心收起来了,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仍然是毫无阴霾的,就仿佛有什么人把笑容死死地焊在她脸上似的,无论他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变脸。
燕宁盯着她的笑容看了一会儿,恰好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便眼不见心不烦地转了头,再次掀开车帘向外面看去。
但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侍女的脸色忽然像是四月多变的天气,骤然黯淡了下来,变得极为可怖。
燕宁对此一无所知,她朝外看去,此时军队正出城门,牧轻鸿骑着马走在最前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着她。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过了一会儿,牧轻鸿率先错开燕宁的视线,低下头与身边的人说句什么。
然后燕宁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臭着脸将身下的马儿掉了个头,朝她走来。
待男人走近,燕宁一看,这不是与她有个一面之缘的那位副将吗?就是那个帮她解开锁链,又慌慌张张离去的副将。
如今与这位熟人再次见面,他还是臭着一张脸,仿佛燕宁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情。然而即使脸再黑,他也不情不愿地俯下身子,问道:“公主,您有什么事?”
如今出门在外,他自然不愿意落了燕宁的面子——那和打牧轻鸿的脸也什么差别了——因此,破天荒地对燕宁使用了敬语,恭恭敬敬地唤她公主。
其实燕宁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她只是与牧轻鸿对视了一眼而已。但她想了想,觉得不能落了牧轻鸿的面子,于是抬起下巴,道:“你给本宫换个侍女来。”
“……”顾元修脸更是黑了几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是。”
他不顾马车内侍女僵在面上的笑容,指使道:“你,下来。”而后随意点了一个侍女,叫她进了马车。
在长途跋涉之中,能进入马车与贵人同吃同住显然是个好差事,被点到的侍女惊喜不已,连忙上了马车。
“公主。”她甫一上了马车,立刻恭恭敬敬地向燕宁行礼。
这侍女明显比上一位青涩多了,她怯生生地看了燕宁一眼,又惊慌失措地低下头。
燕宁故意道:“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让上一个走吗?”
“为、为什么……?”
“因为她的话太多了。”燕宁淡淡地道,“本宫不喜欢话多的人。”
她说得如此明白,这下即使是侍女再愚钝,也知道燕宁是在敲打自己了。她立刻重新向燕宁行了个大礼,颤颤巍巍道:“是……是!奴婢知道了。”
于是燕宁也满意点头。
这侍女被燕宁敲打过一番后,便如同鹌鹑一般在马车的一角缩成一团,如非要事,就一直低着头。
燕宁顿时大感满意。
就这样,在这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氛围中,燕宁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一直到了夜晚,队伍在附近的一处驿站停靠休整,燕宁才得以下车,活动一下自己因为坐了一整天而疲软不已的身体。
而她刚一下车,头顶便拢下来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牧将军。”
来人正是牧轻鸿。
他一身玄黑色的轻装,袖口用绳索固定住了,大约是骑马不方便,腰间的佩剑便暂时摘掉了。
牧轻鸿看着燕宁,忽然道:“今日可有烦心事?”
燕宁一愣。经过一整天的车马劳顿,她几乎要忘记早上的事情了。但牧轻鸿问了,她就想起早上自己与牧轻鸿对视的那一眼。
她忽然笑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但一路的忧愁被冲淡了些——“无事,多谢牧将军劳心。”
牧轻鸿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忽然淡淡道:“有事来找我便是。”
“嗯。”燕宁连忙应道。
“走吧。”牧轻鸿说,“你的房间在最顶楼,我已经吩咐他们了,让侍女带你过去便是。”
这时,燕宁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牧将军,冒昧一问,还有多久才能到梁国都城?”
牧轻鸿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按照这个行程,若无意外,大约两月后便可到了。”
第36章 飞宁院
牧轻鸿果然是说话算话,即使在估算日期上这件事,也是分毫不差。
燕宁在马车里颠了足足两个月,终于在浑身散架之前抵达了梁国都城之外。
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昳丽的晚霞给天空铺上了一层缱绻的殷红,即使是在一路上见证了山川河流、建筑风俗的逐渐改变,燕宁也忍不住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梁国都城的风景。
虽然傍晚比白天寒凉许多,但街道上仍然有许多人,北方之地的人就连长相都与精致的中原不甚相似,他们大多五官深刻,眼眶深而下凹,鼻梁高挺,在燕宁这个中原人看来,就连说话也带着奇怪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