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85)
“我想,现在我们应该有时间讨论一下条约的具体条款了。”王太后转向法国大使,和颜悦色地说。
……
伦敦,白厅宫。
狭窄的走廊里已经挤了不少人,还是大清早,这些大贵族们已经抵达这里,拼命的往这条狭窄的走廊里挤,汗味混杂着香水的味道,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没有人愿意退出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墙壁,砌墙的砖头还是新的,显然这墙并没有多久的历史。在墙下,泥瓦匠们已经带着他们的工具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如摩西分开红海一般,人群自动向走廊的两边挪动,转眼之间走廊的中间就出现了一条通路。一位中年女士带着一群女仆,沿着这通路走了过来,女仆们的手里捧着洗漱用品,衣服等各项东西,她们轻手轻脚地向前走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中年女士走到走廊尽头的墙壁下,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那虽然已经有了皱纹但依然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优雅的微笑。“诸位大人。”她向身边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陛下。”众人纷纷回礼,英格兰和爱尔兰的王后凯瑟琳·帕尔也一一微笑答礼。
“夫人。”冷漠而饱含敌意的声音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王后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加德纳主教。”她的声音也有些冷淡下来。
加德纳主教微微躬身,便不再答话。这个精神充沛的老人转过身去,向另一侧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冷淡地看着王后,这拉开距离的姿态实在太过明显,就如同王后是传染病的带菌源一样。四周的人群对这样的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主张宗教改革的新教徒王后不遗余力地在国王耳边吹风,传统派的加德纳主教早已经与她势如水火。
走廊的尽头又传来一阵骚动,很快中间的通道又被让了出来。
九岁的爱德华王子比起三年前长高了不少,他继承了母亲法国式的柔和五官和黑色的头发以及父亲的蓝色眼睛,毫无疑问几年后他将会是一位极其英俊的青年。罗伯特·达德利爵士跟在他的身边,这位王子最好的伙伴与他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十三岁的罗伯特·达德利如今已经比许多十五六岁的青年还高,因此虽然他年纪还小,但已经成了宫廷女士们最喜爱的绅士之一,然而他总是呆在王储身边,令想要与他搭讪的女士们完全找不到可乘之机。
爱德华王储走到王后面前,微微躬身,王后也屈膝答礼。王子与他继母的关系称得上是和谐了,双方保持着礼貌而恰到好处的友谊,既不像伊丽莎白公主那样与新王后亲密无间,又不像玛丽女士一样与她的第五位继母因宗教原因而势不两立。
“到时间了,陛下。”王后身边的侍女凑到她身旁,小心提醒了一句。凯瑟琳·帕尔转过身,“开始吧,殿下,诸位大人。”周围的人群并没有反对之声,于是王后抬起脑袋,对已经等候多时的泥瓦匠说:“开始吧,先生们。”
三个泥瓦匠对王后行过礼,就开始动手拆除面前的这堵墙。这墙砌的时候就并不牢固,因此仅仅过了几分钟,国王寝宫的大门就出现在残墙之后。
自从去年开始,亨利八世国王的身体状况就开始迅速恶化,他也变得愈加喜怒无常,疑神疑鬼。而国王的最新疯狂行为,就是要求在他每晚睡觉时候把他寝宫的大门砌墙封死,第二天早上再拆掉,宫廷总管大人为这件事情几乎愁白了头发。
泥瓦匠们的动作非常迅速,转眼之间人群面前的墙壁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大堆砖头。王后对他们微微点头,“谢谢你们,先生们。”她提起裙子穿过这一地的废墟残骸,“陛下?”她走到门前,伸出手敲响了门。
门里传来国王的几声哼哼声。
王后推开房门,带着她的侍女走了进去,而其他人则在门外等候。过了不久,门里传来国王低沉的声音,偶尔伴随着几声痛苦的呻吟,显然是他的伤口又裂开了,除此之外还有王后安抚的声音,不得不说凯瑟琳·帕尔与其说是国王的妻子,更像是他的护工。
门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伸着耳朵试图尽可能多听到屋里的一鳞半爪的贵族们连忙站直了身子,国王随时都会出来。
果然,片刻之后,王后进去后就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亨利八世国王的身影从阴暗当中浮现了出来。国王比三年前更胖了许多,他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就如同沙漠里即将干涸的水源。国王拄着一根拐杖,王后站在另一边扶着他,每走一步他的脸上扭曲的表情都变得越发严重,显然他腿上的伤口正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