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朕不是亲爹(92)
到底一念不忍,郑太后缓缓阖目,“只是她到底乃哀家所生,骨肉之情无法割舍,还望皇帝看在哀家幼时对你多加照拂的面上,且恕了她这回,作为报偿,郑家愿捐出一半资财充作军饷,扬我国威。”
找了这样宏大的名号,皇帝自然见好就收,“那便传朕旨意,公主杖责三十,明日就送回封邑去罢。”
郭暖很满意,她本来也没受什么伤,那几条小蛇吓不倒她,倒是彭城公主自作聪明,如今可真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总归来说,这回算是郭家获利,父亲镇守边关,每每发愁的便是饷银不丰,有郑家这一半的家底,看来三五年间都无顾虑了——还是别人的银子花起来痛快。
彭城公主素来健壮,三十杖还要不了她性命,只是这样被送回封邑,对她而言却是莫大的羞辱。可想而知,今后她在夫家也休想抬得起头,等于成了个废人。
临别时,彭城公主愤怒地瞪了郭暖一眼,为什么坏人往往能逍遥法外?这狐媚子分明犯了欺君之罪,以为靠个假肚子就能迷惑圣心,可是大家都还鞍前马后地奉承她呢!
人散之后,陆鸣镝来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手腕,轻笑道:“就知道你没吓着。”
那腕上的脉搏可谓平稳得很。
郭暖吐了吐舌头,“雕虫小技。”不就是装可怜扮柔弱么,她当然也会。
陆鸣镝不由得想起两人在上林苑的初遇,那时她曾玩笑着说要吃蛇,遂笑道:“那些长虫大半都进了孔雀肚子,只剩一条小的,你要不要煮汤喝?”
郭暖嫌弃地摇头,“这种蛇腥臭腥臭的,肉又粗糙,可不好吃。”
要吃也得是人工饲养的,干净又卫生。
陆鸣镝:……原来她是真打过主意,不是说着玩呀。
郭暖看他一副神游方外的模样,不禁疑疑惑惑起来,这对话似曾相识——她在家人面前是从来不说馋蛇肉的,因太过耸人听闻,不像个大家小姐的做派,只偶然对商陆提过一嘴。
可是皇帝却半点都不惊讶呢。
郭暖蓦然问道:“陛下从前就有在打听我么?”
“是,从很早的时候。”
郭暖的心倏然提起,果然呢,莫非在上林苑时自己就被人盯梢,那么商陆……
随即皇帝却长长叹了口气,拉着她的衣袖道:“梦里。”
郭暖:……又尬撩了。
到底有些怅然若失,这段有缘无分的牵绊,终究忘怀不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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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公主连夜给赶回封邑,郑家又因为军饷的事元气大伤,一时间,京城多了些萧萧之意,往日最热闹的世家,如今亦变得门可罗雀,诸位士大夫皆谨小慎微,不敢逾矩,唯恐下一刻祸事就会降临到自家头上。
对于这些,郭暖自是不在意的,她们郭家习惯了边关征战,在京城的派头反倒不如别家,万氏又是个安分随时的,不拜高踩低,不阿谀逢迎,天塌下来,她也只是静静地过日子罢了。
皇后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都说双生胎易早产,又是头胎,打从年后太医院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时刻准备上阵。
终于在二月二那天,皇后发动了,陆鸣镝本来还在同诸位大臣商量休沐事宜,闻听消息后,立马便赶回了椒房殿。
那女孩子一向活泼爱闹腾,此刻却有些萎靡不振的神气,仿佛浑身的体力都被抽干了似的,听稳婆说已经出来一个,剩下的那个还在肚子里,只是看皇后娘娘的模样,未必容易生下来。
陆鸣镝双目赤红,牢牢握着她汗湿双手,“朕在这儿,阿暖,你千万得坚持住。”
郭暖的意识有些模糊,透过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恍惚里仿佛见到另一张脸,她忽然很想见一见他。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能徒劳地望着眼前这副英俊容貌,“陛下,妾对不住你。”
似乎在解释她无力保住两个孩子,然而陆鸣镝情知是另一件事——她大约以为大限将至,临终前得向他忏悔。
但其实她有什么错呢?错的是他。
陆鸣镝终是下定决心,附耳道:“其实他从未离开过,一直守候在你身边。”
郭暖骇怪地望向他,有一刹那的懵懂,旋即却仿佛电光闪过。
她倏然睁大眼。
陆鸣镝轻轻点头,“我是。”
再不会有异议了,果然是她猜测的那样,但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郭暖脑中像被浆糊塞满,密密匝匝,一时间倒顾不上死不死的话。
陆鸣镝正是有意刺激她振作,“等你平安生产,朕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郭暖牢牢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该死的,瞒得她好苦!不成,她怎么也得问个究竟,决不能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