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番外(74)
他回头看了眼周檀,嘴张了张想说话,似乎想推周檀先一步后撤出去,手掌慢慢张开贴过去,结果一个没拉住,周檀剑一样飞窜出去,走得比他还靠前,两脚拖着走出了平时没有的速度。
“还要看什么?”周檀回过头来问道:“你不肯退出去,是还有什么要检视的东西?”
“会炸……”赫连允收回视线,低低说道:“下面有火。”
“下面有火——”
述问风从洞顶扒开个小口,应声虫一样,大声喊着:“要开水阀——往下,往下扳!”
周檀打眼一瞧,述问风的脑袋卡在半大不小的窄窄土口里,半条眉毛被火燎了,不对称的两道黑线挂在脸上,滑稽里有一丝好笑,跟个烧秃了的矮胖土拨鼠似的。
于是周檀在这紧急的状况里都笑出了声,又笑着纵身一跃,踩住洞穴的左墙壁,从墙上借了力,轻飘飘挂住了半空中巨大的铁水阀。
一溜阀门从小到大排列着,下面一排,是控制支流的小号阀门,述问风出去前开了一多半,只剩头顶最大号的黑铁块荡荡悠悠,还没被扳下来。
周檀一只胳膊抬上去,刷地一拽,阀门半点没动。半空里借力也没处借,他被放了风筝,挂在铁阀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挑肥拣瘦的弊端这时候全暴露了,他拿两只胳膊抓,整个人的体重都加上去,竟然都没带动那黑沉沉的一道铁。
赫连允扫视周围,跟着他一跃而起,竟然也是飘飘然的好轻功,周檀没来得及称赞一声,就被人拽住了后腰,一只手探过来,先划过挂在腰上的带钩,接着若有若无地贴到了腰线上,还带着点过分的热度。
两个人的重力带动了纹丝不动的铁阀门,它嘎吱嘎吱地响着,慢吞吞地向下挪动,地下已经裂开了一条缝,周檀向下看去,竟看见了焚烧着的红色的火海。一团红艳得像一团血,蓬勃着燃烧着。
“这……”他满脸疑惑:“金矿怎么建在火上?”
真是不走寻常路。
“那是金生火……”述问风居然还有空闲把头往洞里塞了塞:“哎呀,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先开阀门。”
周檀懒得搭理他,又想起被塞在柜子深处的玉净瓶,两眼一翻再次发力,铁阀吱吱响着彻底归位,地缝也跟随着这一声响声,慢慢合拢了。
他看见远处的水喷涌而来,漫过了地底下的金与火,那一团正旺盛的红色被重新埋进地底下。
他没再开口去问半山腰上水是哪里来的,只等着回去细细盘问述问风。
不愧是个赫连允都扶额称奇的奇人,周檀咬了咬干燥得发涩的唇,攀着绳索上了平台。
述问风又忙不迭丢下来一个小筐子,筐子上系着绳子:“快上来快上来。”
不知道用来装什么的篮筐,黑的灰的撒了一筐子,上头的绳子被摩擦得起了皮,颤颤巍巍的。
赫连允把周檀托进垂下来的小筐子里,才冲着上面说:“拉绳。”
绳子一拉,没动,述问风悄无声息地放下绳子,偷摸压低了嗓音:“那谁,快过来拉一把。”
听见了声音,玛霓跟着几个人凑过来,他刚从新一场昏厥里醒过来,整个人脚步虚浮摸不清方向,一双眼睛肿得像鱼泡,他游魂似的伸出双手,喊了一声,提动了拉着人的绳子。
周檀被慢腾腾地拉上来,他快要把白眼甩到这两人脸上,默不作声踩出来,便接了绳子去拖赫连允。
赫连允搁下刀,环视一圈,军械部是霜打了,辎重部是花谢了,一个个蹲在外头不出声,脑袋缩进壳子里装乌龟,这底下飞沙走石一场过去,伤亡倒是没有,只不过一群人灰头土脸衣破鞋飞的,像是逃荒,还逃得一塌糊涂互相踩踏,没一个整洁干净的。
述问风敲着脑袋来回话,周檀没去听,转到另一边去往里看,他的目光远远地投出去,方才的动荡和小范围的爆炸剥去了这头山腹的砂石,山壁上,一层厚厚的外皮被摩擦下去,里面隐隐约约闪烁着润泽的光点。
不是金色,也不是白色,一种难以形容的色泽像水一样,一点一滴地从缝隙里流出来,再在日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等等……”周檀下意识挽住赫连允的手,轻声说道:“那里似乎,有字迹。”
只凭着一线裂开的缝隙,确实看不清楚,只有一丁点转折和边角让人觉得那是字迹,但周檀分明觉出了残余的千钧笔力,好似大笔一挥,山河留痕,沙石泥灰一层层堆上去,都没能埋住那天地为之失色的一笔金钩。
——
雪融春苑。
和别家歌楼不怎么一样,雪融春苑建造在冷清的郊外林子里,门前冷冷落落,还种几棵稀稀落落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