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番外(175)

作者:予椽

支撑山洞的石头都已被挖空,取而代之的是细小的木质结构,但凡抽走狐像下方的木质支撑板,整个框架接连受损,山洞便会轰然倒塌。

这却也是她算好的,没打算活,更不打算留活口。这个为情癫狂的女子对儿子没怎么上心过,坐上皇位的儿子却对她心心念念,只当她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才要一路复仇。

剩下的线索都扎在南郡,周檀懒得分神去管。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吃睡睡等着这扇生门洞开。

夜里只有他一人睡在外间,没什么人来打搅,房里飘着一星烛火,温度攀升,静寂无声。

无声持续了许久,周檀似乎连时间也不怎么记得,手里的杂书翻了半页,配糕点也觉得没趣儿。

“吱——”

一声拉锯似的响声,那扇老旧的铁门洞开,先扑出来的是一股热浪。

热浪如有实质,空气中都泛起扭曲波纹。玉爪被燎了半边毛,唧唧叫着扑腾翅膀冲出去了。

有人影踩着热气挪出来了,步子缓慢。

周檀半梦不醒撩起眼,手支下巴,眼里一片蒸红:“出来了么?”

“去睡吧。”赫连允按他的发顶,低声说道。

——

周檀煎饼似的翻醒时,是在里间的床上,脸着床,肩头压了几层毯子。

燕沉之垂头看他,脸上似乎藏了点想说的话,必然是有话要说,他是玉京城里的一滩污血里,仅剩的全乎人了。

皇帝无数次试探过他是否当真死了,最后却都或多或少地,软了一腔毒心肠。

“东舟一战……”周檀终于问道:“为何如此伤损?”

那些不成气候的海寇,轻而易举凭借几只舢板冲上沿海的怀银城,再顺畅无比地直捅怀银府,烧杀劫掠三天三夜,甚至不着急退去,等着与人多势众的援军硬碰硬?

燕沉之松下手掌,却不答话,替他挽出个公子发髻,用公主旧簪穿发冠,手里还带着一阵温度。

“降妖镇魔,多福安康。”燕沉之道:“前尘旧事,人心鬼蜮,莫再记挂。”

想想也实在没什么要记挂的,小时候会想舅父分明是亲切的一张笑脸,为什么半点情分也不留,如今再想只是没趣儿,中州军当年还是爪牙俱在的猛虎,今日中州铁壁为己所用,改日呢?改日要是不念旧情翻脸,军旗一举山呼海应。

坐皇位的人,什么不怕?连儿子多吃几碗饭都要疑神疑鬼。

周檀回想,他好像从没梳过这么规整的公子发式,纪清河显然除了扯他头皮什么不会,周涧安也是个整日侧帽的风流德性,披头散发上街下河。

郡主的发髻自小全由熟识的宫妇梳起,自个儿练出一双巧手后,倒也不会梳这种男子发髻。

“睡一会儿罢……”燕沉之说,声音温和:“没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了,周檀微微盖住眼睛,一阵乏力的疲惫。

——

玉京柳章巷,陈记丝绢坊。

过了允许泼污水的时间点,这条街上却没人管,脏水被成桶地扔进净污沟,咕咕噜噜还冒泡。

陈羽柔吹熄烛火,按动手腕。皇帝一天三次拉扯她的姻缘,除了朗州陈不缺钱花,更因她这稀罕生辰,不多不少没差,跟周檀同月同日同时刻生。

贵女的生辰本来只有家里几个粗枝大叶的父兄知道,没事儿不可能外传。

但宫里的贵妃,总爱张罗婚事,手里不知道捏了多少适龄姑娘的生辰八字。不知情的,还当这是偏爱与荣宠。

一尾燕在她梁下歇息,羽毛还沾着夜露。夜过三更还有军刺斜拖在地上的声响,临近盛典,京城是越发密不透风了。

更夫被替换成军士,显然不是为了敲梆子,高门显贵们都爱扎在一处住,互相走动聚会,只管捏紧两头的巷子口,就能把这一条街上的人都塞进布袋子去。

金阊门外搭建高台,夜里也赶工准备,工期压缩得相当短暂,只为了让那新物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鸣惊人。

陈家的丝绢坊卖得贵,却不挑人,并不设在达官贵人挤成一锅粥的几条巷子中,反而扎在不为玉京所喜的——柳章巷。

这巷子是京都的一块疤疮,做一样营生的章台街都要跟着唾弃一二,同样依傍河堤上的十几里柳色,同样朝歌夜弦不停歇,这里头的人却都是贱籍乐官,打打琵琶卖卖身子,真碰上有心郎也抬不上台面,户籍写一贱字,终身低头。

金阊门是中轴线上靠近宫城的第一道门,进了门就是宫禁内城。

在这没几寸地的地方搭建一个体量不小的高台,更是显得拥挤局促,半点挪不动步子。

北面有山,怀里有河,这地方终年没什么雪,下一场扑扑簌簌的薄粉末就算是过了冬,如今天气已经转暖,地上的残雪已经快要留不住,融化成一滩滩的稠水。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