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底这只是一片幻境罢了，这样的窒息感，这样的绞痛感，都是白御的感受。

这时候他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嘶吼声，说嘶吼声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这并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令莫定轩想到了野兽的咆哮。

地面开始震动起来了，难以想象是怎样庞大的怪物奔跑其上，莫定轩之前也难以想象，看到了事物仍然觉得难以想象。

这并不是生物，连动物或昆虫都算不上，那是一堆腐臭的烂肉，滚动着形成肉山向他涌来，它们在尖叫着，可是完全看不出来一堆烂肉靠什么发出声音。

它们越过这片荒芜大地上残留的障碍物——大概是尸体残骸和一些被腐蚀过半的金属物，或许这样的奔跑过程中它们并不能消化事物，所以它们从这些障碍物中挤了过来，就好像用筛网挤过肉泥一般，烂肉们从各种缝隙挤出来再汇聚滚动成一堆巨大的烂肉，用恶臭黏腻的液体作为润滑，挥发到空气中令人窒息眩晕。

它们过来了，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似乎一眨眼便到了眼前，嘶吼声震耳欲聋，莫定轩下意识摸向身侧的枪但这堆肉泥已经提前被不知名的东西整个打爆，巨大的肉球在半空中爆炸仿佛泥点一般分飞溅四处，飞溅的过程中它们仍然在尖叫，直到落到地上融化腐蚀成一堆恶臭的分泌物。

莫定轩觉得有点恶心，尽管这堆东西并没有溅到他身上，他松开放在枪上的手转头看向另一边，却是霎时怔住。

黑发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的身高已经只比他成年时矮一点点，身材却比现在的莫定轩还要瘦弱的多，他衣衫褴褛，虽然身姿挺拔如标杆，却还是让人觉得仿佛风吹过便会折断。

少年看着他，熟悉的脸即使不甚干净却依然俊美非凡，此时尚带着一丝青涩，漆黑的眼睛沉默地盯着莫定轩，他面无表情。

“就是这个样子的，”少年忽然开口，声音意外地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一般干涩，“有何感想？”

第六十五章 过去

莫定轩定定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忽是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倒是有点像我们第一次见面？”

白御怔了一下, 他们初遇时他用的是白羽安的身体, 非要说的话确实跟现在差不多年纪和身高, 但是气质怎么样都是不像的吧。

虽然本质都是他。

“你这时是多大？有十五岁吗？”男人眼神温柔。

“应该是十四岁吧。”白御回忆了一下。

“这个样子给人的感觉倒是和你以后完全不一样，”莫定轩又停顿了片刻，“有一种在见过艳丽盛开的花朵后又见到它青涩花骨朵的感觉。”

白御：“……”

他十四岁时确实和二十七岁时差别很大，有很多的事情还看不清楚, 有很多的事还不明白，虽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是所向披靡的至强者，心理却并没有比七岁末世时成长过多少。

事实上他已经一个人孤独流浪数年，声音的沙哑正是因为太久没有跟人说话了。

白御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给莫定轩看这个样子，十四岁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时候，他即将遇到很重要的人，在此之前他不过是空有力量的弱小孩子罢了。

这样脆弱的样子，原本该好好掩饰起来的过去，为什么想也没想就展现给莫定轩看了呢？

“你十四岁就有这么高了吗？”莫定轩啧了一声, “不过这个身材也太瘦弱了。”

“你也看到了, ”白御示意四周，“并没有东西可以吃。”

“没有同伴吗？”男人似乎只是无意,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

“……”眼前的少年垂眸，“是, 我一个人呆在这里。”

莫定轩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的力量很强。”

白御绝对不是天生就是那样游戏人间的样子, 他一直很想知道这人经历过什么, 而现在白御似乎终于有点向他展露过去的意思了。

他看到这样人间地狱的场景时就差不多对这个世界有了估计, 莫定轩熟知各类神话传说对于所谓末世本来就有自己的猜想，而白御如他所见十四岁时便已如此之强，实在没道理不被人觊觎争夺，他现在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会一直孤身在外？

白御沉默了一会：“这个时候我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已经七年了，我还是会失控，”不知道何处的风吹动他过长的黑发与破旧的衣服，“我不可以靠近人群。”

莫定轩怔了一下，但转念一下也能理解，白御实在太强了，还是精神相关的力量，如此强大到骇人的力量或许一个儿童的身体与意志完全无法承受控制。

……所以一个人呆在危险的野外？即使是这样残酷混乱的世界也该有有秩序的组织吧，没有人来带他走帮助教导他控制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