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闻之,人言否?+番外(18)
一行清隽的小字写在纸张正中央:下课莫出声,且看我的。
旁边还画了一只小巧的蛤蟆。
冯羽:......
他下意识向傅宁看去,却看到傅宁正专心致志看着讲典故的夫子,眉头舒展,似乎听得及其投入,一点都没有分神去做写纸条、画蛤蟆这样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冯羽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余光看到学舍后排传来的不善眼神,他甚至摇了摇头,为对方即将遭遇的未来默哀。
一个时辰的课程结束,外头的日光早已从熹微变得炽烈。夫子走出学舍后,教室里立刻趴倒了一大片。
傅宁昨夜睡得不错,此刻也不困,正饶有兴致地在纸上继续创作,面前忽然蒙上了一片阴影。
有人站在了他面前,语气轻蔑:“你叫傅宁?”
傅宁搁下笔,慢悠悠整理好了衣襟,这才站起身看向他:“这位兄台,有什么事情吗?”语气不疾不徐,姿态从容有礼。
他身量不低,站起来之后比面前人还要高一些,气势上无形压了对方一头。
对面的人正是最开始讥讽傅宁是“大才子”的人。
此人一向愤世嫉俗,听说傅宁要来的消息后便日日含沙射影的讥讽,此刻站在真人面前,只觉得更加厌恶,连带着说话也满是讥讽:“先前京城里将你传的神乎其神,我还当你有多不一样,现在看来,你除了有个会讨好圣意的爹,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这话一出,学舍里看热闹的学子们俱都皱起了眉头,冯羽更是直接站起身,怒道:“李二!你太过分了!”
平日国子学里大家打闹,最多互相骂上几句,不解气便打上一架,事情也就过去了,绝对是不会牵涉到对方的家人长辈,毕竟,说人不说亲厚这道理,是他们从小便要学习的最基本礼仪。
这李二上来就问候人家亲人,语气还这样轻佻,实在是有些过分。
傅宁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仍旧笑容清浅:“我听说,李二公子出身书香门第,想来应当是温厚的性格;没想到今日一见,阁下竟如此骁勇。”傅宁顿了一下,面露赞叹:“李尚书若是看在眼中,定会十分欣慰。”
他此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
李二公子面色也是一变,怒道:“你——”他父亲平日最恨他莽撞,每次见他行差踏错都会一顿好打,傅宁这一句话,直接戳在了他最痛的点上,叫他恨得不行。
傅宁笑容温和:“李二公子,听说您有一位兄长,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哎,我从小没什么兄弟姐妹,真羡慕你,能有一位好哥哥。”
窸窸窣窣的笑声更大了。
李二平生最讨厌他爹,其次便是他那个古板严肃的哥哥,如今全都被傅宁提了起来,还尽朝着他最讨厌的地方说,气得他脸色都变了,扬起手便要照着傅宁打去:“你闭嘴!”
傅宁看着他的动作,优雅地往旁边错了一步,慢悠悠道:“李二公子,当心墨——”
话音未落,李二的身体已经重重压上了傅宁的桌面,胸前沾染了一大片墨迹。又因着用力过猛,桌子又不高,他重心不稳,直接扑到了第二排的桌子下面。
傅宁身后的学子看着桌下钻出的李二公子,实在是没憋住,大笑起来:“李二,你这招‘饿虎扑食’真是十分骁勇啊!”
李二扑在桌下,脸色十分难看,偏这时,傅宁一脸关切站在了他面前:“李二公子,你还好吗?”
如果先前李二看他只觉得讨厌,如今的傅宁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存在。他一使劲,猛地掀了那学子的桌子,站起来就要挥拳,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冷冽的怒吼:“住手!”
屋内看热闹的学子瞧见来人,齐刷刷站了起来,规规矩矩道:“林司业。”
林司业走进来,面带怒容看着李二:“你前几日才和静院的学子们闹过一回,今日又要欺负新来的学子了?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林司业待学生一向严苛,李二气势立刻弱了下来,但口头却仍然要逞强:“是他先惹我的!”
话音刚落,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子揭发:“司业,是他先要欺负傅宁的!”
“对啊司业,他还想动手打人!”
众学子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将事情说了一遍,林司业黑着脸听完,吩咐了他们按时去上射箭课,便带着李二走了。
闹剧收场,学舍里静了一瞬,便有学子来到傅宁面前,攀谈了起来:“傅兄莫慌,咱们国子学里,大多数都是正常人,疯子只那李二一个。”
“确实,李尚书管他管的太严了......”
有人起了个头,其他有意和傅宁交好的学子们便都走了过来,试探着和傅宁接触。李二目光短浅,但他们这些跟着家里长辈了解过朝政的人,自然明白,和一个圣上中意的人打好关系,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