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师入怀(36)

作者:云翮

“那也得注意些,不然将来准得遭罪。”

这倒是说的实话。

苏婵跟着曾祖父在山中云游的那段时间,赤脚下过山涧的寒泉,也曾在大雪封山的时节为了画一只松鼠在雪地里趴几个时辰不曾动。

大约就是因着年少时这般不注意,所以她体质虚寒,每逢月事便要丢半条命。

这样一想,苏婵倒觉得自己如今确实不能再像当初那般了,否则年纪再大些的时候,遭罪的还是自己。

由着青音将自己捂得紧实,苏婵觉得有些闷,便将窗户打开了条缝。

她其实很喜欢雨天。

原先在山野中时,遇到下雨天,曾祖父总会高兴得像个孩童,背上蓑衣和画具出去观那烟中云山,苏婵也会跟着,虽说看不懂曾祖父笔下的山林,却也能依稀体会出那么几分别样的趣味来。

后来回到京城,不能像原先那般自由,好在家中后院有个还算不小的池塘,她便让人弄来一艘小船漂在塘中,想象自己身处在曾观摩过的一幅幅山水画卷中。

那时的她像一阵风,又似一朵云,闲散自在又无拘无束的,多快活。

然而啊,然而。

“姑娘今日同长公主聊了那样久,可是真见着曾老爷的真迹了?”

青音的话把苏婵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收回视线,淡淡“嗯”了声,“曾祖父盛名在外,连宫廷画院都藏了他的画,长公主那有几幅小品不足为奇。”

得了这话,青音掩唇开起玩笑来,“那我同云知是不是得趁着如今多藏几幅姑娘的手稿?不若再等几年,怕是京城各家都要抢着收姑娘的画了。”

苏婵手轻轻一抖,嘴角微不可见地滞了片刻。

好半晌后,她才垂眸掩去眼底的苦涩,轻轻应了声:“也许吧。”

……

回到府中已是申时。

马车方停,门口的小厮便迎了上来,看也不敢看苏婵的,“姑娘,老爷让您回来后去书房找他。”

“晓得了。”

这会儿苏世诚也刚从国子监回来不久。

他今日去国子监递了辞呈,跟同僚和门下学生们道了别,也算是做了个了结,祭酒和司业知道留他不住,便也没多说什么,只留他在国子监讲了最后一堂大课。

回来后他便听说,苏婵出门去了。

苏世诚神色凝重,他生就是张刻板的脸,不笑的时候总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威慑力,如今严肃起来,更是让人不自觉地发怵。

苏婵进来时看他这副神色,便知是大事不妙。

苏世诚问她:“去哪里了?”

苏婵没敢撒谎:“长公主府。”

“哐”地一声,苏世诚拿镇纸拍桌,提高音量:“我看你是疏于管教,已经不把为父放在眼里了!”

苏婵不做声,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门口,不辩驳也不解释。

身后的雨越下越大,院落缭绕了层雾气,好似人间仙境般。

父女二人却这般对峙着,谁也不让。

过了良久,苏婵才缓缓开口:“您知道此番祸事并非无故生发,是吗?”

“打一开始您就清楚苏家现在的处境并不像从前那般来去自如,所以才同母亲说,要定下我与赵家的亲事。您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清清白白地回来。”

苏世诚听她这般开诚布公,眼里怒意更甚。

他盯着苏婵,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你既然明白,这个时候就更应当安生,而不是堂而皇之地去与长公主结交!”

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苏世诚轻叹了一口气,缓了神色,“韫玉,你母亲身子一直不好,别做让她担心的事情。”

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苏婵抿唇不语。

打从生下她之后,苏夫人身子便一直不好,将养了多年也不见好转,也正因为此,苏世诚才在苏婵年少时疏于对她的管束,让她随着祖父苏谷乙生活。

上一世,苏夫人便是在她入狱的那段时日病逝的,此前苏婵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启都近郊的祈安寺。

她告诉母亲,她要休夫。

那日母亲去祈安寺的本意是为她祈福,听了这话后,却也只是沉默半晌,而后应了一声:好。

没问她原因,也没劝她一句,只是在跪拜完神灵后,将求来的平安符放到她手中。

那时苏婵满心都想着如何摆脱赵家的桎梏,又哪里会想到,她这番诉求无异于是在告诉母亲一件足以击垮她的事情,便是——

她的女儿这三年来,过得一点都不好。

思及此,苏婵原本坚定的内心又开始摇摆不定,她以前从未想过,当一个人有了牵挂和在意,做决定的时候居然会那样难。

似是看穿了她的犹豫,苏世诚起身,“我已与你祖母传了信,再过几日,便启程回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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