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兰特(2)
路易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仰面问:“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爸爸带着你。”
费利佩走了,莫只是拿起珠宝盒里两条的黑色钻石吊坠继续比试着,一块方形的、一块椭圆形的。
她神情郑重地端详着,仿佛只是顺口一道:“你说哪个好看呢,克莱门?”
克莱门管家带着妥帖相宜的笑容看着她,谦卑有礼地回答:“我觉得方形更称夫人的气质。”
莫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然后顺势放下了那条椭圆的吊坠:“是吧,克莱门,你可一向比他有眼光多了。”
她的声音是冷冽的,像窗外蜿蜒清澈的利菲河冬末乍然融化的雪水,即使是这样的冷冽也带着极致的清妩风华。
Scene 2
“话说回来,你应该把自己的名字也放在给小安妮的教名后面,她那么可爱,将来会跟她的母亲一样美丽。”
莫笑着摇头道:“不,费森叔叔,那种取名方式太老式了,这会让安妮将来在她的朋友面前尴尬的。”
“太老式了吗?”费森伯爵摸摸嘴上的两撇胡子,怪不好意思地说,“我可真是看不透现在的年轻人了。你父亲也没给你取个像样的名字,小让娜,对不起我可不是说你的名字不好听,而是你父亲应该给你取个更对得起你们这个家族姓氏和封地——杜·盖兰特——的名字。而让娜,这太简单了。你知道你先辈那个时候,人们都想把一切美好又有纪念意义的名字缀在后面,那是身份的象征,导致后来有些不过泛泛的家族也争相模仿——尽管那绝非好事。”
莫只是笑:“费森叔叔,我们家和您可不一样,您知道的。王权如果没有了,属臣的荣光也就随之消散,何必还以姓氏自居身份。”
“哦,让娜,你和你父亲一样,总是那么谦虚和低调。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知道你们是不爱和我们这种老头子讲这些,你们觉得那是老古董了对不对?得,现在这个世界毕竟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嘛。”
“您总说我年轻我可受不起,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哪里还年轻呢。”
费森伯爵今天带着的这位芳龄双十的女伴在一旁不由得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同样作为女人,她几乎很难不对这个女人刚才的话感到诧异。
盖兰特家族现在的这位让娜·杜·盖兰特夫人是真的年轻,起码看起来是这样。她继承了家族独特的美貌,深黑色微鬈的长发和如黑夜一样深邃的眼睛。她的眉眼是带了东方气质的,但是她的五官太过于精致美艳,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忽略细分她长得究竟像东方人多些还是西方人多些。传闻她的外祖父是亚裔,她本人也不是出生在盖兰特家,而是在中国,生母不详。上一位盖兰特先生一生都没有正式的妻子,也就是说,细究起来,这位如今盖兰特家族的掌门人,从前实则是一位私生女。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从前了,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同权这种从前在他们这种门第看来是笑话的事情现在都沦为通识了,连老一辈人也逐渐默许了。再说除了盖兰特,这些所谓的高贵门第哪家没有这些不能细说的见不得人的事。因此这样的事虽然是私下很多人都知道的轶闻,却丝毫不能撼动她的地位。
宴会厅光亮调得恰到好处的明亮柔和的灯火下,她的肌肤还如同少女一样白皙莹润而富有光泽,唯有在笑意深浓时眼角才会浮现细微的鱼尾纹,而这只有距离足够近才能分辨得出来。
只有这样细微难以察觉的有关年龄的线索,仿佛才能告诉世人,世上并没有真正不老的神话。
她仪态端庄,身形有致,眉眼的风情并不逊色于现今任何一位叫得上名字的明星或者模特。但是她们这种身份的女人,注定了在这种场合永远只能选择保守端正的过膝裙,有袖,方领,必要的场合还会有皮质手套(虽然如今并不常见了),无论室温如何都不能轻易摘下。
“你们家的人总是这样,跟不老的德古拉似的。你父亲也是,我们当年是一起大学毕业的,那时候我可比你父亲还英俊潇洒。可是到了我们四十岁的时候呢,他几乎还和当年一样,不认识的人都当他是个小伙子。啊,我今天总提起你父亲你可别不开心,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爱说些过去的事,看到你我就总想起你父亲。你们家的人偏偏都爱长一个样子。”费森伯爵说到最后嘴角悄悄撇了撇,抱怨得像个孩子。
莫不由得失笑:“怎么会呢,费森叔叔。我总觉得我们这些在世的人提起他的时候,就像他还在我们身边一样。我喜欢听别人谈起他,可是您知道我父亲这个人朋友不多……”莫冲他挤挤眼,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