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下桃花妻+番外(72)
牵着马,走在这条林荫小道,有白杨的影子分割了阳光和阴影,照在彼此的衣上
无非说:“昔年有个相士说我一生命犯桃花。我曾以为合该是绝色的女子方配得上一句命犯桃花,总以为美丽的容貌可以让心爱之人终生疼惜我,爱怜我。如此,若他是乔木,我甘心去做依偎他的莳萝,若他是幼苗,我甘心做那棵为他挡风遮雨的大树。可是,后来我发现,尽管我用尽一生的力气,却也只能比不过某些人只言片语。这是生来的不平等,可我付出的心绝对是别人的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
“再美丽的容貌的又如何?我给予不了他想要的生活。又或许,他也曾努力顶着风雨前进,只为来年回首,佑我一世平安,可到底途中,他爱上了另外一个为他撑伞的女子,需要这么一个女子,给他撑伞。”
走到林荫小路的一半,她太息般地长叹。
“我是一缕孤魂,葬于桃花谷,生因桃花缘。我就是花无非,当年救过赵玉白的花无非。我从来没有忘记某个人,某个食言而肥的人,只是那个人从来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否则,我合该在初见时就记起他的。”
赵玉白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两颗心在这个阳光灿烂一般初夏模样的春日里越来越接近。
“我想做你身边和你比肩的那个人,如这白杨,枝叶相交于天际,根须盘绕在地下。再不去做那个处处为所爱之人着想,傻乎乎地等他回头看我一样的女孩。不去依附他,不需要他的保护。我以自由之身,和你相知。”无非仿佛把深埋心底两世的话都说完了,自由地相知,自由地相爱。
我们比肩而立于天地,不要你的脚步因为我而变得沉缓,不要我的担子因为你而变得让我窒息。风雨来,我们一起承担,而不是做那个躲在对方的保护下,怯懦的人。
“赵玉白。”无非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道,“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赵玉白但笑不语。和她的手十指相扣,真的就想这样白头到老。
“感动什么?有个傻姑娘,被人伤害了,只知道躲避。”赵玉白用力握住她的手。
埋葬你的前世的地方,原来叫做桃花谷,我虽在那处桃花盛开的地方建了一个花冢,也曾日夜苦苦思念,只为点起一盏长明灯,在深夜,引你孤魂芳沁过彼岸。
如果不是那么凑巧,在同样的时间,同样寻死的女子,一个醒来,却忘却前尘,夜风吹来一阵桃花香,自称昨日死,清傲地说一声两样的名字,他的心岂会颤动那般厉害?他犹记得,昔年少女说她身上自有幽幽桃花香,桃花仙子转世也好,桃花精也罢,他记得这缕久违的幽香,时隔三年。
最后确定,是短短几日的接触,她眼底淡淡的清愁和那般性子。
天底下谁都有可能写下那云炜两字,唯独她,她不应该写。
他知悉她过往种种,自此肯定。
他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他信自己。
信眼前的人,和自己缘分未了。
占据她的人,她的心,却也在心头填了一份不属于他的仇恨。他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平素不记仇,只因有仇当场就报了。这姑娘也不是个慈悲的主儿,却常常在关键的时候迷糊,当年害死她的人是谁?若天上没开眼,他这辈子岂不是就和她生生两两错过了?
瞎眼的老太太来的正好,一锅端了吧。省的麻烦。
“赵玉白……你打算做什么?”
“为过去做了一个了断。”
无非心里明了他要做什么,踌躇之间,心却渐渐定下来了。
该面对的不能逃避一辈子,她也想知道,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
如是,两人牵着马,散步回了行宫。
只见府中虽不至于铺张,却能看出丫鬟小厮东跑跑西跑跑,很忙的模样。
一定是老太太人已经到了。
“柳姑娘?”楚未央朝她走来,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总觉得很不对劲,可她也只是这么一想,便道:“行宫房间不够,我婆婆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正巧柳姑娘你住着的西苑甚和婆婆的心意,便自作主张将你的行李搬到了东苑。”
这东苑,是下人住的地方,无非一笑,大度地说:“云将军的母亲真是好福气,有公主这么个金枝玉叶的媳妇却不骄不躁。我一个外人到哪里住都是一样。”
楚未央扫了她一眼,极尽傲慢之态。
“公主……公主……”
逆着光,就见到一个矮小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一手拄着拐杖,用来探前面的路,一手在空中茫无目的地伸着,她年纪已是大了,脸上却没有半点慈悲喜善之色,不知是不是活的不如意,凹陷下去的眼眸和凸起的颚骨,让人感到一份刻薄和尖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