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曼达，我和你不同，人和神都看得清楚，”我看着深渊视野里这个堕落魔女的真实容颜，“正因为明明被邪恶和混沌所包围，我仍然没有丢掉本心，那些邪神才会看得起我。”

你是跪在地上乞求邪神怜悯的可怜虫，我是不屑却被他们缠着一起玩的可怜人，这之间的待遇差别我以为你已经足够清楚了呢。

听明白潜台词的莎拉曼达眼神阴沉起来，“你想成为神吗？”

“神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漫长到近乎无止境的生命，这两个条件随便具备一个就是凡人口中的‘神’了。”

就像在地球学校的时候，大家会称呼次次霸榜的天才为学神一样，“神不过是凡人为了自我安慰和划清界限而做出来的名词罢了。按这个标准，我已经是神了。”

在矮人王、精灵族、尤娜他们心里，我大概就是强大女神的存在，他们看过来的目光清楚表明着这一点。

“你倒是看得透彻，那我就问得更直白点了，杀掉宙斯之后，你想成为新的神王吗？”

“不，我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绝。

莎拉曼达很肯定，“你在逞强。”

“我曾在纸醉金迷的邮轮上过奢靡至极的生活，但是我并不觉得开心。我曾在海底王国受万人追捧，心里只有空虚感。我曾带领魔族建立起一番事业，获得的成就感跟我看一本经营类主题小说差不多。”

“有钱人，万人迷，领导者，我都做过了，然后明确全都不是我想要的。”

莎拉曼达分辨出绯色少女说的话是真心实意，她是真的不在乎，正因如此她更迷惑了，“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在心中，从来没变过。

“有一间小房子，养一只呼噜噜的小猫咪，早上能够不必在乎时间地睡觉，吃着简单但一周不重样的早餐，懒洋洋地上班，然后准点下班，回家做饭看书看新闻，然后洗漱睡觉。偶然会跟两三个友人一起出门吃饭，半年至少放一次长假来一次冒险之旅……”我掰着手指头，“嗯，暂时就是这些吧，其他的之后想到再补充。”

巧夺天工般精致美丽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稚嫩笑容，旁边的精灵族同伴也用理解的温柔眼神注视着她。

只有邪恶的魔女不敢置信，“就这些？！你就为了这种平凡到无趣的东西成为弑神者，三番两次阻拦我？！”

“那你当初是为了什么一度放弃魔女的力量？”

“我——？！”

我与窒息的魔女那双动摇的紫红色眼眸对视，“比起追求法则真理，掌握超乎常人的力量，跟个普通村民结婚生女，不是无趣至极的人生吗？”

“才不是那样！那才不是无趣！我——”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地大声说话的莎拉曼达马上停住嘴，收拾情绪。

她来这里是为了探测情报的，不是为了让敌人动摇她心神的。

“莎拉曼达，你是为了什么、又是什么支持你坚持五百年的复仇？不就是因为这份平凡、平淡、平庸至极的幸福被破坏了吗？”我淡淡地陈述事实，“还是说你早疯得忘记自己复仇的初心了？”

“我才没有！”莎拉曼达狰狞着脸，唯有这个，她绝对不会——

“你还能记起曾经的丈夫和女儿的容貌吗？”

“当——”空白，只有一大一小的线条轮廓，里面的填充形象完全没有。

唉，奇怪，不对，她应该很清楚才对！

“身高、发色、瞳色、脸的轮廓、鼻梁、嘴唇的弧度，常穿的衣服、说话的声音、拿餐具的动作、喜欢的食物——”

“你给我闭嘴——！！”

我悲悯地看着捧着头因为恐惧而大喘气的老魔女，“遗忘是时间最大的武器。”

别说是五百年了，只是两年，我就已经回忆不起在地球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的父母声音音色了。

我也害怕，害怕前天还为了失去伙伴而流泪的自己过几年就将这些生死相托的伙伴忘个精光，但再害怕又能怎样呢？

“你也会忘记的！”接受到同情眼光，自尊受损的魔女以近乎诅咒的语气一字一顿说道。

少女一脸淡然，“我已经在忘记了，但是托你的福，我已经能够习惯并坦然地接受失去什么了。”

“你别以为能够通过这些话就能改变我的想法，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复仇到底。”

“我没打算要改变你，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杀掉你。”通过嘴炮话疗改造反派，让反派洗心革命重新做人甚至成为我方同伴这种套路在我这里可不适用。

这家伙、旧日教团对我、对这个世界做过的事，犯下的累累人命就不是我从今天起好好做人能够补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