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为后(269)
想来等久了,他就会自行离开了。
玄龙出门时用了隐身术,燕鸢现今神力孱弱,玄龙走到他面前,他也发觉不了,蹲在地上拿着树杈胡乱画着,时不时抬头往紧闭的殿门看去,眼巴巴的模样,分明是很想去敲门了,但还是忍着。
玄龙徐徐弯身,指尖触向燕鸢的脸,风吹过来,银白的发丝缠上玄龙指间,燕鸢突然僵住,手中树杈掉落在地,手指攥上心口的衣物,痛苦地拧眉低咳起来。
曳灵神君日日哄着燕鸢服药,然而帝星受损严重,再灵的药都无法阻止他的神体日渐衰弱,他一旦咳嗽便会咳出许多血,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一时连眼神都空洞了,咳完用白袖子随便一擦,沾得嘴角艳红,身上到处都是血污。
玄龙以为他这样总会走了,谁知他缓过神后,跪坐起来,捏着袖子去擦白玉砖地上的血污,认真得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半空一道白光闪过,曳灵神君出现在燕鸢身侧,他眼神划过玄龙所在的方向,弯身去抓燕鸢的手臂。
“鸢儿,起来,跟父君回去。”
燕鸢红着眼抬头:“我把阿泊的院子弄脏了……他会更讨厌我的。”
“不会的。”曳灵抬袖一挥,地上便一尘不染了。“父君替你弄干净了,他不会知道的,走吧,跟父君回去用早膳。”
“可是我想见他……”燕鸢看着殿门的方向,嘟囔着说。
再后头的话玄龙就没听到了,既然曳灵神君来了,他便不用担心燕鸢在那里傻等了。
出门前特意叮嘱过怜璧,送阿执去上学时,莫要从正门走,便不会遇见燕鸢。
日落西山,神树下傻蹲着的人,不知不觉间靠坐在树下抱着食盒睡着了,衣服还是染了血迹脏兮兮的那件,丝毫不尊贵,也不体面。
玄龙从神校场归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面。
他似乎有些冷,赤裸的双脚缩在衣袍下,露出蜷缩的脚趾,眉间拧着,显然睡得很不舒服。
玄龙没想到燕鸢到现在还未走。
正踌躇着是过去赶他离开,还是直接进殿的时候,那人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阿泊……”
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阿泊!”
燕鸢从树下爬起来,似乎是坐了太久,脚麻了,跑过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有些滑稽。
他双手捧起食盒递给玄龙,笑道。
“我今日给你做了好吃的,非常好吃……真的!”
晨起只看到燕鸢咳血,这时候注意力集中在燕鸢手上,才发觉他指骨处有深可见骨的刀伤,以及被烫出来的血泡。
剑眉拧起,哑道。
“是何物。”
“是鱼羹,你不是最喜欢吃鱼羹了嘛。”燕鸢看玄龙迟迟不接,往他面前递了递。“阿泊,你接呀,你吃了鱼羹,就不要讨厌我了,好吗?”
“……”
“阿泊……好不好嘛……”
玄龙抬手,探向燕鸢的手。
燕鸢眼中发亮,双手用力紧了紧,以为玄龙要接了,然而下一息,他手里的食盒就被玄龙拂到地上。
食盒摔成两半,里头的翠玉盏倾倒出来,鱼羹洒了一地。
“我最厌恶食鱼羹,你莫要再白费力气。”
燕鸢盯着地上的残羹怔了许久,没想到今日也是和往日同样的结果,他明明记得玄龙喜欢吃鱼羹的。
“那你喜欢什么呀……”
玄龙低声开口:“喜欢你…”
燕鸢呼吸滞住,还没来得及感到惊喜,便跌入地狱。
“喜欢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帝君到底何时能听懂人话。”玄龙绕过他走向殿门。
燕鸢停在原地,眼里蓄了水珠:“我能听懂的……”
回到东极殿时,曳灵神君正坐在膳桌边等他,美味佳肴摆了一桌。
“鸢儿,回来了?饿了一天了,快过来用膳。”
燕鸢越过膳桌往内殿走,那模样看起来像是灵魂出窍了,整个人苍白得如同纸扎的。
“母后,我想睡觉了。”
燕鸢沾到床便合上了眼,曳灵神君用托盘端了一小碗鸡肉粥,以及今日该服的药过去,在床边坐下。
“母后,阿泊还是很讨厌我。他把我做的鱼羹打翻了,我明明记得他喜欢吃鱼羹的,可能他只是讨厌我做的鱼羹吧。”燕鸢闭着眼睛,轻声说。
曳灵神君无言许久,开口道:“先吃些东西吧,把药喝了。”
“我不想喝药了,太苦了……”燕鸢睁开眼,眼泪这时才忍不住从眼角落下。
“今天也有糖葫芦。”曳灵神君展开手,一支红糖葫芦赫然出现在掌心。
燕鸢看都未看一眼,看来是真的伤心了。
曳灵神君:“……你答应过我的,如果今日他还是那般待你,你就再也不会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