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这消息传来传去的，还有个准头么。她既然出家了，便和这世事脱离干系，寻常不打扰，大事至多通知一声，这边是最起码的尊重。而且，我不想知道梅夫人为何出家，梅风华也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不愿意。”

不知道为什么，常宣觉得自己一旦和灵智靠近，连说话都变得幼稚许多。

她暗想：塞外可真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两人分明只差了那么一丢丢年纪，却好似一个饱经沧桑的教书先生和一个整天想着怎么爬山逮野|鸡的顽皮孩童。

灵智继续道：“罢了，瞧你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那我还要不要说……咱们母亲的事情呢？”

常宣骤然抬头，见她得逞地看着自己，便道：“咱们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常域害死的。那年先皇下旨命人监造普善寺，那监督官便是咱们祖父。却不料常域勾结了保宁王以及些叛变的和尚，状告咱们祖父私藏葬品，保宁王让人将图纸偷走改动手脚当做证据。”

“保宁王正得势，先皇便下令咱们家满门抄斩，母亲那时还怀着身孕，咱们父亲也在那场乱中被人杀了。”

……

常宣听她一字一句皆是沉重，心里只是骇然。

不想原身还有如此离奇曲折的身世，便伸手揉了揉灵智的脸蛋示意安慰，道：“那为何你我会分开？”

“咱们母亲怀着身孕被常域接到山寨里，有个侍女偷偷把咱们两个抱了出来要逃命，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抱走了一个。你被留在寨子里，母亲苦苦哀求常域，不到几年她便去世了。”

常宣回想起原身与常域相处的点点滴滴。

现在看来果然有些不正常。他特别冷淡，专门设了一座清冷无人的院子给她，一年也不去看她几次。却又满心疼爱，别人欺负原身时，总是严加管教，还亲手教会原身武功以自保。

这扭曲而又矛盾的爱，在前几天杀常域的时候，还在他眼神中见到过。

“我找人打听过，说他对你还不错，我觉得要么是愧疚，要么是觉得你长得像母亲，舍不得杀你。”灵智分析道。

而后郑重地对姐姐说：“我在塞外野惯了，实在是受不了中原的礼节和勾心斗角，你们陪我一起回塞外好嘛？”

常宣面对这个请求，倒是一怔，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别说去塞外这种看起来仿佛很遥远的事情，就只算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和原身相差无几模样的妹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她还是恍如在梦中。

常宣捏了捏灵智的脸，是滑嫩嫩有触感的。

“姐姐不愿意去塞外，那要去哪里呢？出了这条小路，是去城里躲着，还是去别的地方安家？关中战乱，迟早要打起来。只有塞外是最安全的，而且自由自在，多好！”

常宣道：“不是我不愿意——”

正在这时，梅风华抱着一摞枯树枝回来了，他将它们堆放在地上，随后掏出火折子，点燃后用袖子生着火。

他觉察出常宣和灵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便问：“宣儿，你们怎么了？”

“梅风华，我姐姐要跟着去塞外，你觉得呢？”灵智先发制人，抢问道。

梅风华眼底闪过一丝差异，而后便正色道：“关内的确太乱，塞外倒是个可以暂避一时的好地方。不过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按照这种时局，塞外也不可能偏安一隅。”

灵智见他俩如此心有灵犀，便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走，等会儿出了树林，咱们就要分开了！”

梅风华对于这个救命的灵智倒也十分感激，但分开也只能持着有缘则聚无缘则散的态度。也不能用“跟着去塞外”来报恩。二者绝对不能混淆，否则冲动之下答应，日后一旦后悔，难道再千里迢迢地返回关中么。

他便看了一眼常宣，问她的意见。

常宣和梅风华想的差不多——她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但终究这个身体是原身的，加之分隔这许多年，所以谈不上什么血缘亲情。

虽然不舍得，但真没必要一起去塞外。

灵智抱着兔子站起来，眼里泪水汪汪打转。

看得常宣心里发软又心疼，便道：“日后姐姐得空，去塞外看你，住个一两月也不成问题。或者，你也可以来关内找我们啊。”

常宣捏了捏灵智水嘟嘟的小脸儿：“又不是生离死别，只要大家活得好好的，便来日方长，总有见面的机会。”

灵智抹了一把泪，终于撇着嘴破涕为笑道：“说好的，以后一定要来看我。等你们这边不打仗了，我就来看你们。”

她亲了一口肥嫩的大兔子：“还好，有你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