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霜不似那样烈性，挨了批评也全当没听见。

她只淡淡道：“保宁王派了人来，却不见得果真帮我们对付宛白。他们这么多人，我虽然能自保，你们却不一定全身而退。还是从长计议，不要争一时长短。”

“……你下一趟山，见这几个人，倒是长了不少心眼。”

兰夫人呛呛咳出一口腥血，微微抬手指着她阴阳怪气道：“若是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们杠到底。哪里这样畏畏缩缩，‘从长计议’……我看不起你们这胆小怕事的。”

“你够了，兰夫人。”

梅风华实在听不下去这种指责：“若不是竹霜母亲将信送到，保宁王会来么？若不是她方才及时赶过来，你以为库尚年当真不会杀你？”

他指着那些九死一生的姑娘们，继续问：“你想拼了这条命去换取所谓的尊严，她们才多大，她们愿意吗？”

还有句想说却一直不敢说的话：“你总是那样自私，只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竹霜听罢蓦然抬眼看着他，似乎想起了那个被堕胎药害死的孩子。那是她唯一的骨血，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寄托。可就因为大夫一句生下来后可能会对身体受损……就算为了孩子死，她也是愿意的。

可兰夫人不懂，自以为感动地为所有人付出。

但没有人领情。

兰夫人终于忍受不住梅风华的指责，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一种侮辱。她秉持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之言，对梅风华管教极其严格，对竹霜与菊蕊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以玉春苑中矛盾不断。

常宣在一旁站着，不断向梅风华递眼色，示意他住口。

可见兰夫人快一命呜呼的表情，她终于忍不住悄声道：“梅风华，兰夫人纵有各种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要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要命，真要命你知道么……你真的会把她气死的。”

梅风华听后，微微叹了叹气，便不再言语。

冲动之下，将多年积攒的怨气借着这个机会全部说出来后，虽然畅快一时，但却也十分后悔——在她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时，却发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风华说的没错，当年但凡你站在我的角度上多考虑一些，我的孩子也不会死。”

竹霜夫人看着兰清姿，声音中带着哽咽，她也有些意外，毕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如此动怒。于是又继续道：“那年的堕胎药，菊蕊是不是也知道？”

……

常宣无奈，有什么话不能在把伤治好后再说，非得现在流着血指责谁是谁非么？

若是仇敌也罢，陌生人也好，辩得出所以然也无妨。可这纠缠不清的亲情之间，就连她都能看出这三人彼此都放不下的，所以当然是救人要紧。万一兰清姿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那可就真糟糕。

一旁默默不语的风月见此，急道：“竹霜夫人，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得快快派人请个大夫来，给我们夫人医治。”

可话虽如此，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归德府里没有人比兰清姿的医术更高明了。

侍女们在风月的指挥下，将兰夫人抬回房间安生养着，又有几名贴心侍女出了玉春苑，把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请过来。常宣也跟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巡逻，以防突生变故。

只可惜兰夫人伤得太重，那些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风月悄悄抹了一把泪，死马当作活马医似的将平日里从夫人那里学到的皮毛医术用了上去，她小心翼翼地拿着针灸，找准几个吊命的穴位，轻轻扎了上去。

兰夫人猛然睁眼，吐出一口腥血。

众人吓了一跳，几乎要哭丧了。而后见到兰夫人微微闭上眼睛，呼吸似乎均匀了些。风月怔怔地望着兰夫人，心中暗暗做了决定。她命人仔细照顾着夫人，便拉着梅风华走出了房间。

来到院外，梅风华有些自责，见风月不开口说话，便问：“要做什么去？”

风月道：“过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而后她带着梅风华找到常宣，说要去找个什么东西。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跟着，常宣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与梅风华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道：“这里不是竹霜夫人的阁楼吗，来这里干嘛？”

“正是此地。”

风月轻声回答，而后走到阁楼间最里面的空地，在地上走了几遍，终于找到了那块与众不同的板子。蹲在地上，将它撬开，里面盛了一个小盒子。

“其实昨晚，我来过这里。不过你们都没发现我。我也知道宛倾是谁杀的。”

她笑了笑，打开了小盒子，继续道：“无论是二寨主，还是齐叔，都对我有恩，我不愿供出来。若是宛白只赖竹霜一人，我说什么也不会插手这件事。但她却捎上了兰夫人，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