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番外(104)
林墨也不是怀疑,只觉他与季朝云、季凝芳对桃漪这伤症半点办法都没有,这邾家人治起来也太快了些吧?
邾伯尧拂开他的手:“术业专攻,你不信我?”
林墨看一眼桃漪,似有转醒迹象,忙道:“不是不是,我信你。”
那邾伯尧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回头看林墨正在关切看那桃漪,他那心内是说不出的郁抑。
当年不论邾琳琅如何追求林墨,林墨总是冷淡对应,一尽拂拒;可他对这个相貌平平的凡俗女子,却是如此关切,邾伯尧怎能不恼?
可他,又何资格来恼林墨?
他与邾琳琅年岁相差略多,那邾琳琅是父母老来得女,又生来明丽动人,聪明绝顶,自然甚得两亲欢心,视为掌上明珠;也许是他看自己的妹妹,一样偏心,又或者不愿多想,觉她只是小女儿家,有些刁钻脾气,古怪心肠,还偏偏只衷情眼前这林六郎一人。
都知林墨是林鹤与外间女子所生,且众人都不知道他那生母游梦余,姓名古怪,是什么出身或又有什么内情;但不论如何,这天下并没有游之一姓的仙府名门,细论出身,还算是他林墨高攀了。
话虽如此,林墨毕竟与他五名兄姐一样,也是安宁林氏之后,又身有仙骨;最要紧的是……邾琳琅喜欢。
如此一来,将来亲上做亲,仿佛也没什么不好。
但这林墨却可恨,他大约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邾琳琅,莫管周遭人如何提点暗示,他要么装作听不懂,又或者好言拂拒,总而言之,一点回旋余地也无。
他越是拒绝,邾琳琅便越作痴情,最后连邾伯尧也不知道她这是爱意,或者不过占有之欲,亦或本来就二者兼有,不曾有什么区别?
那时,他们这邾氏仙府久居百溪谷中,除林氏外,并不常与其他仙门亲近;也正因此,一时当真无人知道他这好妹妹,一日不肯安分在家,在外面做的是什么勾当,只当是林墨行走天下,眠花宿柳,引得邾琳琅也任性去追。
只道从前骂也骂过,劝也劝过,却是无解,只得由她去了。
直到那后来,先有乌尤花氏覆灭,后有青墟滟氏蒙难,他们禹州邾氏,更加谨慎做人行事;却有人来报,邾琳琅取天下仙门之人内丹一作金丹换骨恶法,为人揭发,且有实证,故此遭天下仙门共同讨伐。
邾廷献及夫人皆是不信,邾伯尧也不肯信。
但是实据呈前,就算邾氏众人都觉天地倒转,也已经阻止不这祸事蔓延。
邾伯尧之两亲心病骤起,本是医者,却难自医。
而他代其父行门主之职,做的头一件事便是不问两亲,自作丹书,以告天下仙门。书曰:
我禹州邾氏,承先祖之庭训,金针凭妙手,以仁修自身,悟杏林奥诀,佑黎民苍生。此番不幸,有不肖女叛离家门,罔害忠良;其身不敬不正,其行不仁不义,诸般罪责,罄竹难书,天理难容。
即日,禹州邾氏削此不肖子弟琳琅名籍,愿与天下仙门共诛之!
他不问父母,自作主张,那两亲得知后,皆是垂泪谩骂,不进饮食汤药,也不要他再行针医治;复又辱及林墨,将邾琳琅那诸般荒唐行径,尽数归罪在林墨身上,说是林六郎无行无德,不行正途,败坏勾引,才致邾琳琅也变恶徒。
后来,这些话不知经谁传扬了出去。
再后来,世人皆道,邾琳琅独慕林墨一人,而那林墨出身仙门世家,却偏身入诡道;且只见其不务正业,修为却日见强绝,岂不是正应了金丹换骨之事?
世间人心,平地亦起波澜,何况那时?
这番话虽无实据,又碍于安宁林氏之声威不敢明言,但众人却仍是在背地里,说得有鼻子有眼,传得是沸沸扬扬;而说得越多,听起来便越像是真的,于是无人不信,无人不传,真像是坐实了那林墨之罪状。
正所谓人言畏畏,这世间事,莫不如此。
作者有话说
人类的语言只要说出口,在别人听来解来,也许就是另外一番话了。有时候只是一句话,就可以让旁人难过痛苦抑郁很久,说的人全无自知自觉,却还觉对方矫情……我猜啊,这件事,大概永远无解吧?
第47章 章之十四 圣手(下)
邾伯尧深知世人那等话语,充满了无聊无情无趣无知偏见嫉恨求而不得与那一切众生皆有的其他负面情绪,不讲情由,不问缘故,不论真假,面上带笑,若得别人半点错漏处,便作阴暗之语,享一时之快……有时候,竟连那面上的假意笑容也无。
邾琳琅之罪行,自是罄竹难书,听闻那些被取走内丹的仙门中人,多半当场丧命,还有一些则是生不如死地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