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疑惑和懵懂。

刚才带她离开书房的时候，鸢鸢一直没有反应，直到现在才终于询问。

她听见了，刚才爸爸说，妈妈已经死了。

死是什么？

她做梦的时候，哥哥跳进河里，也有人说哥哥死了，鸢鸢在河边等了很久很久，哥哥也没有再回来。

谢应张了张嘴，嗓子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待几秒，陆鸢松开了自己一直紧紧抱着的布娃娃，问：[鸢鸢是不是永远见不到妈妈了？]

谢应的心皱巴巴的，面对陆鸢单纯的目光，竟然有些酸涩。

“鸢鸢，你想妈妈吗？”

陆鸢点头，又问：[鸢鸢以后乖乖听话，还能见到妈妈吗？]

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

就因为周月兰告诉鸢鸢，是因为她不乖，唐家美才离开的。

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乖乖听话，就算被周月兰欺负，也是笑脸相迎，就算过得不好，也没有丝毫抱怨，甚至不能哭。

她以为只要这样，妈妈就会回来。

可是，唐家美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谢应眼眶酸涩，伸手把陆鸢紧紧抱住。

“鸢鸢，对不起，你的妈妈不会回来了。”

陆鸢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眶迅速湿润，无数次被她压下的泪水顿时汹涌而出，迅速盈满眼眶，化作珠子滚滚落下。

她张大嘴，明明在嚎啕大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

无声的痛苦却最让人心疼，让人心里发疼。

小朋友鸢鸢的脸蛋挤在一起，哭得涨红，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身体紧绷着，却发泄不出心里的痛苦和伤心。

谢应一直抱着她没动，感觉自己胸口的衣服慢慢湿了。

他咬紧牙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也随之落下。

“对不起，鸢鸢。”

谢应轻轻说了一声。

十年前在医院，母亲在病床上永远地闭上眼睛，谢颀也和现在一样，靠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那时候他谢应偷偷擦去眼角的泪花，故作坚强地说：

“别哭，我会代替妈妈照顾你的。”

此时，他轻轻拍着陆鸢的背，低声说着：“哭吧，鸢鸢，哥哥在，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离身的娃娃掉在了地上，鸢鸢紧紧抓着谢应的衣服，一直在哭。

一直在哭。

像是要把这一年来，自己忍下的所有泪水，全部哭出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经精疲力尽，还在无声啜泣着，眼泪还在不断滚落下来。

每哭一下，瘦小的身体就跟着颤抖一下，让谢应的心一直紧紧揪着，酸酸涩涩，心疼不已。

他一直没再说话，只是将车停在了路边，宽大的手掌在她背上轻拍。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路灯昏黄的光照射下来，将婆娑的树影投在车身上，穿过厚厚的玻璃，像是一抹轻纱，心疼地盖在陆鸢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鸢鸢才从极度的悲伤中慢慢缓过来。

谢应低头，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

哭肿的眼睛里含着泪。

她问：[哥哥以后也会死吗？]

谢应安静了几秒。

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答案，但是

“会。”

刚说完，果然见陆鸢身体颤抖了一下，眼里弥漫出恐惧。

谢应又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哥哥还会照顾鸢鸢很久很久。”

[有多久？]

谢应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帮她拨开被汗湿，黏在额头上的发丝，轻声道：“鸢鸢希望有多久，就有多久。”

他的动作不甚熟练。

习惯了和人打架斗殴的双手，粗糙得不像话，哪里做过这般细致的事情？

但谢应的动作却又轻柔至极，极尽疼爱，像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弄疼了她。

陆鸢眼眶里裹着泪，摇摇欲坠。

一听见这话，她着急地拉住谢应的衣服，期盼地看着他。

[那哥哥永远不能死。]

“好。”谢应点头，道：“鸢鸢不允许，哥哥就不会死。”

得到这个保证，陆鸢似乎才终于放心，低头在他衣服上擦去眼泪，然后身体蜷缩起来，把自己塞进谢应怀里。

一边道：[还有谢颀哥哥，长钦哥哥，都不能死。]

“好。”

谢应轻声答应。

谢应擦了擦眼泪，继续道：[还有狐狸哥哥，胖子哥哥，老师，幼儿园的小朋友，宋嘉树，何铮，老爷爷]

她一个一个数着，数了很久，直到她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数了一遍，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谢应才开车带她回家。

此时已经是深夜，谢应拉着鸢鸢刚走进门，里面灯火通明，谢颀、谢长钦、唐毅和唐家和都在里面。

几人似乎已经等他们等得交集，一看见两人就急忙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