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寡(99)

作者:星旅

德馨公主虽想他立刻出来,可也知受到重创的人不宜再强逼,便忍着心间生疼,哑着嗓子颤声轻道:“懋瑾你出来,娘有话要与你说。”

然半个身子隐在床榻内的男子好似未曾听到一般无有任何回应,德馨公主眼中一痛,急促的深吸口气,在下人的搀扶下又近了几步,再次叫道:“凤敖--”

“爷说滚出去耳聋了吗?!”

凤敖再三确认了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脑中便轰地下欲要裂开,但他忍着突如其来的晕眩,急切的要再去求证其他的不同来验证他的猜测。却刚抬起她带着那只从不离手的翠镯手腕,便又听得有人说话,怒极之下猩红着眸便唰地转过身怒言爆喝。

好在他尚未完全失了理智,见来人是自己母亲,便生生将满腔郁火压了下去,却忍得胸膛剧痛也无暇过多安抚,咬牙忍痛道:“不知来人是您,我此刻有事不便招待,请您回吧!”

说完便用力深吸口气重抓了那灰白发泡涨的手,然那气并未顺下,反在胸内憋得更深,再加之头脑刺痛令他的脸色都有刹那狰狞。

“凤敖你给我起来!”

德馨公主虽惊痛他对自己的态度,但也知他所骂并非是对着自己,且见他仍不放开那瘆人的尸体,忍着汗毛直竖的寒意,提高了声要他出来。

却见他仍充耳不闻,便再难冷静,她实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竟会是如此儿女情长,为一寡妇昏了头失了智的疯人!

怒气盈胸之下横生力气,也不再需旁人搀扶,目含不成钢之气挥袖怒道:“去将人给本宫拉出来,再将那人送--抬入棺中厚葬!”

到底是顾忌他意改了口风,否则这等惑乱他心的女子怎配厚葬!

凤敖虽背着身,身后的动静他尽收于耳,听闻此令,他连头都未回,只冷冷一笑语气森寒威势更盛道:“爷倒要看看谁敢动。”

不算大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出带得出诡异笑意的声音,却生生令随公主同来的下人侍卫止了步,甚至连德馨公主的身形都未能越过,只是看着那暗红近黑的高大背影便觉不寒而栗,何人还敢上前?

遂便都默契的跪了下来俯着头去再不敢动。

德馨公主头一回与自己的儿子较量,还是如此无有悬殊的一败涂地,心中愤怒可想而知,但终归心疼大于怒,终是缓了气息说道:“娘知你一时不能接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若真为她好,也该是早早让她入土为安才是。”

“入土为安?呵,”

凤敖意味莫名的嗤了声,缓缓直起身,漆黑深邃的凤眸看着床上之人时,再不见丁点柔情。

尸体泡水发涨不假,头发浸了冰水不再光滑也可说得通,便是脸被烟花炸得面目全非也算不假。

可人的骨骼身高却做不得假,头发长度也做不得假,本该有的东西不会因消亡而不见,不该有的东西更不会凭空出现!还有那烟花伤人,便真就那般巧的,炸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漆黑的眸暗光涌动,如雷云盘踞,暴雨欲来。

凤敖垂眸看了眼手中碧绿喜人的翠镯,食指轻动,那严丝无缝的镯子便无声开了道缝,自那张开的口处看去,一个圆形有婴孩小指细的圆状洞赫然静静显现,于凤敖这等精通密法之人只瞬息便猜到这镯子是做何使用。

紧抿着的唇,缓缓勾起,再抬眼时,五指猛地用力,极轻的关扣声也随之响起。

“云听,你好样的。”

若非他对她用情至深,他不会抱着一具尸体回府,更不会为一具尸体换衣擦发,自也就更不会发现方才他惊痛中忽略的疑点端倪,有这一身形肖似,所穿所戴衣物,及连她从不离手的心爱之物做障眼法,说不得他的小妇人许是就真的能金蝉脱壳,将他蒙混过去,逃出生天了...

凤敖说不清此刻是知她还尚在人世的喜多,还是怒她以身犯险欺骗他逃走的怒多。但有一点他却知道,那些暗地里帮助她逃走,将他的小妇人从他身边抢走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他的听儿,且就看她,能逃得几时。

再转过身,凤敖已一改前一刻似疯魔般的可怖神色,面带笑容的对满脸担忧的母亲言笑告罪道:“母亲息怒,方才儿子怒极攻心惹您不快,愿任您打骂出气。”

德馨公主却并未因他骤变如常的脸色和条理清晰的话而缓了神色,甚而心里更沉了几分。她仔细打量他脸上的神色,却再未寻到方才一丝一毫可怖的痕迹,她不知他是如何态度大变,却知这非是好事。

常言道堵不如疏,他有悲有痛有怒若发泄出来反倒无事,偏偏这般平静如常反而诡异。

抬手拍拍他的肩,摇头叹怜道:“娘知你非是本意,眼下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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