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缚(45)
望着那一盏盏绘制精美的花灯他忽然忆起了一些往事,也是中秋……裴知衍沉浸在思绪里,不愿抽身。
又有官员来敬酒,他全都婉拒了,起身离席,独自沿着护城河慢步而行。
“走那么急做什么,家中又没有娇妻在等。”
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裴知衍都知道是谁。
“你怎么也离席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这些阿谀奉承的客套。”沈清辞大步追了上来,他身上散着酒气,显然也喝了起不少。
“还不如我们出去喝上两杯来的痛快。”
沈清辞也就随口一提,没指望裴知衍会答应,没想却听他说,“走吧。”
生怕他反悔,沈清辞道:“我做东。”
长街上人声鼎沸,就连一向静落的云半间酒楼,也没能躲过喧闹。
这头沈清辞才将酒斟上,还想说干喝没意思,不如来点雅趣,裴知衍已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在外人面前多收敛克制,只有与沈清辞无所顾忌,两人太知根知底,他没什么好装的。
将长腿支起,身子微向前倾,小臂搁在膝上,手里提着酒壶,漫不经心的斟酒。
沈清辞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稀奇事,“总算不端着你那装腔作势的君子模样了?”
裴知衍抬抬眼,“喝不喝?”
“喝!”
三两杯酒下了肚,沈清辞已经有些醉意,反观裴知衍除了眼底透着水气,神态依旧清明。
一壶酒喝完见他还要倒,沈清辞压了压眉心问,“你有心事?”
这两年来,他鲜少见裴知衍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裴知衍笑了笑,微狭的长眸内是深浅不明的情绪。
换作平日沈清辞就实相的不会再问了,这会儿酒劲上来他就有些管不住嘴,手里的快箸敲着桌沿,“让我猜猜……大理寺里你是二把手,圣上面前你又是大红人,官场得意了……啧,不会是因为这个。”
沈清辞向后仰了仰,拍案道:“别是老铁树开花,为情所困吧!”
裴知衍还没有回话,他已经猜了起来,“陈姑娘……不是,陆小姐?也不是。”
听着沈清辞的自问自答,裴知衍脸一寸寸黑了下来,他抬手按了按前额,“住口。”
“是季小姐吧?”沈清辞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那日狩猎我就看出来了。”
裴知衍抚了抚指腹上那道已经退了痂的口子,无声扯动唇角,所以谁都看出来了?
沈清辞继续不知死活的说,“要我说,你和那季小姐如此有缘,不成亲都说不过去。”
“有缘么。”裴知衍淡声反问。
“自然了。”沈清辞给自己斟上酒,边喝边说,“你看,那么巧,你从河里救了她,又那么巧人家姑娘对你一见倾心。”
沈清辞摇了摇发晕的头,“还不够有缘吗?”
他讲得口干舌燥,顺手推开了窗子吹风,那点酒劲全被风吹了起来,用手支着额角眯眼半睡了过去。
裴知衍嗤笑了声,若他也能痛快醉一场就好了,然而喝得越多他就越清醒。
裴知衍摩挲着酒杯微凉的瓷壁,蓦然抬手,仰头喝尽杯中酒,哒的一声将酒杯扣在桌面上,潋滟泛红的眼眸盯着桌面。
裴知衍牵动唇角,低声道:“前缘已断,如何再续。”
两年来,他从不敢让自己想起季央,因为只要一想起,那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他甚至一次都不敢从季府门前过,不去过问有关她的任何事情,他只有当世上没有季央这个人,才能让自己熬过去。
然而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个笑话,他知道她曾落水,所以提前去了叶家的庄子。
那时他站在岸边看着她渐渐沉入水中,甚至也想过,就这么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可看到她细弱的手臂挥舞挣扎,看到她惨白的脸,他才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
将她救起,再将她抱入怀中……甚至有意将玉佩落下,他存了什么心思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收敛脾性,装出这幅端方雅正的君子模样,又是为了什么?
她果真寻上来了,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说要以身相许,她说喜欢他。
裴知衍撑着额头低低笑出声。
她喜欢的不过是这么一个他伪装出来的模样,一个与叶青玄如出一撤的君子模样。
她知道他究竟藏了什么心思吗?她知道他究竟是怎生得一幅样子吗?
若是她知道了,想必也只会如上辈子一样。
所以哪来的什么缘分,不过是他自欺欺人,步步算计来的。
“怎么不能续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沈清辞,口齿不清嘟囔。
裴知衍皱眉看向他。
还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