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29)
房间里只有烤炉里炭火燃烧发出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噼里啪啦木柴爆裂的异动。
两名老妪开门进入房间,她们白多过于黑的粗长头发编成两股大麻花,垂在胸前,头上的额饰、身上的项链、手链都是用动物的头骨或者牙齿打磨而成的,眼下、手背上都有大面积的刺青,这是戎狄部落巫女的特征。
巫女大多时候也是部落里的医者。
她们二人将昏死过去的李立翻过来,剥除他身上的衣物,用干净的布为他擦拭身体和头发。
李立身上有几处淤青,范围并不大,但是在周围冷白皮肤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刺眼。
一名巫女取来一盒女人抹面用的粉膏,用细软毛刷蘸取内容物涂在淤青处,这样看起来就没有伤痕了。
接着,她们给李立穿上早就准备好的丝质长袍,黑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朵巨大的金色牡丹,牡丹吐露花蕊、含苞待放,四周点缀着品种各异的百花,却并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反而更凸显了待绽牡丹的羞怯和美丽。
这件衣服是她们大王高价从中原购来的,连最宠爱的美妾也不舍得给,今天却用在了李立身上。
衣服本就宽大,男女皆可穿,只因上面绣了百花的缘故,默认该为女子所穿。
可是寻常美女若穿此衣,就会被衣服衬托得本身黯淡无光。
两名老妪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男人穿这件衣服却毫无违和感,他的人比百花簇拥下的牡丹还要艳丽,还多了一分易碎的病态美感。
这种美和病西施的那种惹人怜爱完全不同,相反会激起人内心的破坏欲。
两人将李立搬到胡床上,胡床上铺着整块的雪狼皮毛,比毛织的地毯更加蓬松软和。
这件华服之下,李立什么也没穿,衣袍的系带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打了一个结,很好拉开。
这是大王特意吩咐过的。
大概是身体的温度逐渐恢复,李立眼皮动了动,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两名老妪在进房间前,看过被李立扫腿的那名士兵,腿上的伤,清楚李立一旦恢复意识,一定是个下手狠辣的主。
于是其中一名老妪端来一碗药汁,给李立喂下。
这种药汁是她们特意调配出来的,药效作用时,五感会特别敏感清晰,可是四肢偏偏绵软且使不上力。
也是大王吩咐的,他既不希望李立伤人,又不希望李立表现地像个死人。
给李立喂过药之后,这两名巫女似乎还是觉得李立危险,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给李立的四肢套上了铁链。
她们全程面无表情,比起李立,她们更像两具行尸。
巫女们收拾好地上——李立原先的衣服,一个带着玉坠的长命锁掉了下来,她们并没有觉得异常,只是将这枚长命锁放在衣服上面,端在托盘里,走出了房间。
另一边更为宽阔,气氛也更加热烈的房间里,须屠坐在主位,兴致高昂地看完了舞女的表演,一舞结束,须屠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
须屠将酒杯中的酒水斟满,举起向右手边的贵客示意,“宁王阁下,请恕本王贸然相请,招待不周。”
萧掠敛去眼眸中的嘲笑,同样扬起酒杯,“大王是性情中人,萧某只身探母亡坟归来,此事本无人知晓,却能在归途中偶遇大王军队,怎能不说是缘分呢?为了这缘分,萧某也该满饮此杯才是。”
须屠讪讪地笑,借由喝酒掩去面上的尴尬。
喝完酒,须屠咂了一下嘴巴,笑容中多了一分讨好,“本王对阁下仰慕已久,诚心想交阁下做朋友,怎么阁下却屡屡推走本王送来的美人呢?”
萧掠观察着空酒杯的纹路,笑了一下,“大王还是开诚布公为好,否则萧某不好消受美人恩啊。”
话说到这份上,再装就没意思了。
须屠大笑几声,说道:“爽快!本王最讨厌假模假式说话了。宁王,本王请你,是为了和你结盟,一起把兰朝给干掉!”
萧掠悠闲道:“大王,您找错人了,萧某还是兰朝的臣子呢。”
“哈哈,本王可不是好骗的。”须屠又是几声大笑,“你家和兰朝皇帝有世仇,本王早就探听清楚了。”
“唉。”萧掠像被发现心事一般,叹了一口气,“就算如此,可是我萧家要灭了兰朝,大王要凑什么热闹呢?”
他说得狂妄至极,丝毫没有将须屠放在眼里。
要不是身边充当翻译的侍卫拦着,须屠差点就暴怒了。
须屠冷道:“你家养的兵是可以灭了兰朝,但是等你当了皇帝后,搞定国内局势也要一定时间,到时候本王和麾下猛将扰你边境,你这皇帝也做不得太平长久!”
萧掠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在思索须屠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