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了沧烟桦记忆的楚小绾听得懂阿阳的意思。

师弟那个心心念念的至交家仆阿阳，一直以来，都不存在。

根本没有什么好心家仆，曾在他饥寒交迫时送他衣食，在他无聊时教他木雕，在他孤独时，讲述一个又一个妖鬼丛生的志怪故事。

阿阳只是沧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仆。而他，也是不走运，才被噬念鬼附身，沦为噬念鬼控制沧烟桦的一颗重要棋子。

换言之，不是噬念鬼附身阿阳故意寻死。而是从始至终，阿阳都是一架傀儡，噬念鬼则躲在角落里，牵动偶丝。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沧烟桦反应过来，在遇到师父之前，从来没有“活人”爱过他。

而唯一对他好的，竟然是由他亲手杀死的噬念鬼。

这份荒唐如同一个诅咒，每每在楚小绾因他受伤时，加重烙印，模糊关键，日渐扭曲。

“如果师姐知道，我曾经杀了唯一对我好的人。她会怎么想呢？”

“我爱的人。如果知道了我不堪的过去，她还会爱我吗？”

“爱我的人，会因我而死吗？”

咔

阿阳低头，只见灵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不不！”他哭喊着，身体破碎化成一团兽形黑气，“你不能杀我！我是世界上第一个对你好的人！”

“你一直都在蛊惑我。”沧烟桦抽剑，“爱我的人，不会让我伤心。”

砰的一声，兽形黑气炸开。

这一次，沧烟桦早早撑开灵力罩，将炸裂的黑气挡在外面。

“师姐，”沧烟桦覆上她的手，“我回来了。”

第132章 打脸魔尊 ·

“太好了！”楚小绾见到正常模样的沧烟桦, 眸中瞬时明亮，“师弟你没事！”

沧烟桦微笑着朝她点点头：“辛苦师姐你了。”

继而朝她怀中望去。

楚小绾也随之低头。

幼年沧烟桦此时气息奄奄，先前揪住她衣襟的手如今安安分分地落在身前, 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而他的身体此刻正在以更快的速度碎成红色粉末, 随着微风扬起，汇聚于正常沧烟桦的身上。

那个道袍沧烟桦早就迅速碎光, 与正常沧烟桦合为一体。

楚小绾抬头, 正常沧烟桦身上没有任何破损。

他没受伤。反而从半透明变得更加清晰真切。

楚小绾眸光一晃，下意识为怀中的沧烟桦输灵力。

“用不着。”

一只手挡住了她。

“师姐要是在这里把灵力耗光的话，可就得永远呆这里陪我了哦？”

幼年沧烟桦的声音轻轻的, 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师姐，跟他出去吧。”幼年沧烟桦睁眼, 将楚小绾一缕鬓发别于耳后, 拂去她眼角即将溢出的盈光, 又看了眼沧烟桦，“他才是沧烟桦完整的灵识。外面的那些人, 还等着你救呢。”

“我……能行吗？”想到暴戾的旧魔尊，楚小绾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软。

虽然只交手了一会儿，但她仍旧清楚地意识到，旧魔尊和之前的公孙帛之流，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他是天生的魔头。

“师姐，你可以的。”幼年沧烟桦伸手，天空中那根可怖的红色脉络, 竟从高处跌落, 化作一段精致的红色锦带, 飘飘然落在他手中。

“你一定可以。”他手指微动，试图将楚小绾的一缕头发和他的捆在一起, 红色粉末却在此时逼近，爬上他的手指。

“……”幼年沧烟桦愣了一下，趁着指形还没碎光，反手将锦带塞进楚小绾手里，又昂起脖子，贴近楚小绾的面庞。

啾。

楚小绾呆了一瞬，烫热随即在脸颊上铺展开来：

“你……”

幼年沧烟桦却没了遗憾似的，在越来越浓的粉末中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而后，散了身形。楚小绾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捉到。那些粉末穿透她的手，回归到正常沧烟桦的身上。空留下那条红色锦带，静悄悄地躺在她手心。

楚小绾跌坐在地上。

“师姐想让他回来吗？”

楚小绾眸中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我知道，那只是个分体，必须合而为一，你才能恢复正常，对吧。”

沧烟桦俯下身子，蹲在楚小绾面前：“是这样。”

楚小绾轻叹。

果然如此。

她垂眸：“抱歉，我只是……”

只是心里忽然有点空。

“但，截止到刚刚，局势扭转了。”

楚小绾抬眸，刚好对上沧烟桦澄澈的双眸。

“他本就是我灵识的一部分。”

“为了抵抗噬念鬼的蛊惑，我曾主动将灵识一分为二，将欲望，杀意，恨意分离出来，凝成‘过去’，也就是那幼年模样的我。将规则，理性，道德留下，凝成‘未来’，身着道袍，仙风道骨，是我理想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