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班都在穿越(147)
杨广皱眉,却听她小声说:“你……可以把手借我一下吗?”
杨广结结实实一愣。
时年一说出这个要求就后悔了。聂城说要接触,挨得近不行,那就是要碰到吧。她想牵他的手,可不知为何,明明之前他们有过更亲密的动作,可当她郑重其事提出这个要求时,居然感到一种从心而发的窘迫,连脸颊都隐隐发烫。
杨广的反应更加重的这种情绪,他盯着她,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时年被看得恼羞成怒,正想破罐子破摔说不牵算了,男人已经嘴角挑起,眼中笑意一点点漾出,仿佛流转的月华。
他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这么在她面前展开,“你要这个?”
这个口吻……
时年红着脸,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入他掌中。肌肤刚一碰到,他就反手紧紧握住,男人掌心滚烫,就这么将她攥在其中,时年竟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你……”
她愕然,他却把她往后一拽,两人一起躺在了山坡上。从这个角度,夜空像一张展开的幕布,冷月如钩、漫天星子都直直撞入她眼中,像一颗颗砸下来。
时年看得呆了。刚才心情复杂,她根本没有认真看周围,她也从没有像这样躺在野外看过星星,不知道古代的夜空居然是这样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扭头看杨广,却见他枕着手臂,说:“天地浩大、宇宙无穷,个人在其中何其渺小。我过去不懂,如今方知父皇为何喜欢观星赏月、省悟自身。”
时年觉得这个人想得真多,她才没那么多感悟,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妈星星也太好看了太好看了下次一定要带单反来拍照!
两人就这么躺在山坡上,安静看了好一会儿星星,他的手一直抓着她,而她也忘了挣扎。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他忽然轻声念道。
“什么?”时年问。
“这是我写的诗,你觉得如何?”
这个问题……也太难了吧。时年的文学素养仅限于平时在晋江看点网络小说,还得是不费脑子的那种,让她评价诗实在有点超出能力范围。好在她知道杨广的水平,立刻吹捧:“好。特别好。比那个什么李白写的好多!李隆基说得对,你做诗人也会名垂青史!”
“李白……”他低笑,“知道你爱说假话,可刚才的话也太假了,李太白的绝世佳句,我是万不能及也。其实你说实话也没事,毕竟,那首诗又不是我写的。”
时年被搞糊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不是他写的!
“准确地说,是别人告诉我那首诗是我写的。我自己并不知道。”
就像他国破家亡、被缢江都,这些记忆他也都没有。那是将要发生的事,连同他的诗句一起被载入史书,成为永远的耻辱,却又让他在几百年后偶然读到。
“陈叔宝的国是被我灭的。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荒唐,史书上说他‘耽荒为长夜之饮,嬖宠同艳妻之孽’,一点不错。所以后来他死了,我给了他一个谥号,炀。
“炀者,炙烤也。说的是在他的治理下,如同将百姓放在火上烤。这个字早在我还是晋王时,就在一次和父皇的闲谈中提前为他拟好了。我承认我没安好心,但同时我也认为这个字给他不冤。
“可万万没想到,在我死后,有人给了我一样的字。”
杨广转过头,就这么侧躺着,抬手轻碰时年的脸,“小狐狸,你真的是狐狸吗?那你能看穿人心吗?你知道,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想做什么吗?”
月色下,男人眼眸乌黑,有自嘲一闪而过。
那个花楼买醉的俊美郎君,那个苍白阴鸷的高傲帝王,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出脆弱。
时年忽然就觉得看不得他这样。他不该是这样。这个男人就该冷冰冰地、可恶地笑着,就该把万事万物都不看在眼里,嘴角永远是气死人的嘲讽。
“不是的,你没有他们说的糟糕!你也做对了很多事!就像……”
她很想说点他的功绩,可脑子乱成一团,一时竟想不起来,急得人都坐起来了。余光瞥到前方的小河,终于灵感一闪,“就像你修了一条河,对不对?京杭大运河,修这条河的时候,很多人骂你,也死了很多人,可直到过去了一千年,那条河也依然在那里,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百姓。后来还有人写了一首诗,你知道是怎么说的吗?‘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她看着杨广,很认真地说:“你是有错,但我不认为你像史书上形容得那样不堪。你只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