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99)
“老爷伤心过度。不给他找点事,只怕他憋在心里更会憋坏了身子。凡事你多操心,咱们好好看着他。”
言凉乖乖点头。忍不住又想起师父,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要是师父活着的时候,夏爷对他也这么好该多好?我师父也不会一辈子都不快活,一年到头都笑不了几次。”
夏管事听他这么说,吓得赶紧用手指给他比“噤声”。“可不敢这么说,老爷现在已经有些魔怔了。听了你这话你可别逼死他。”
言凉也就是一时感触。急忙紧紧捂住嘴巴,胡乱擦了把眼泪,就跟着夏管事去请风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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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管事请了最好的风水先生,搭好了凉棚。没几天的时间,言术的灵堂就布置得井井有条。
言凉是言术的弟子又是义子,跪在那里烧黄纸。夏老爷在他旁边跪了下来。
言凉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说话结巴了起来:“夏……夏……夏爷,你这是干什么?”
夏老爷从旁边拿了几张黄纸扔进火盆里,木木地看着火势不在意地说:“我说过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言凉心里叫苦连天。夏家在绍镇是什么样的人家。言术的丧事也是大事。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官绅乡里人来人往的。他这么跪在这里,言凉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爷,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夏老爷不看他,只是看着火盆,慢慢地往里面扔黄纸,好半天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我来。”
言凉手足无措地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被夏南星轻轻拍了拍肩膀,轻声说:“随他去。你去后面招呼客人,大师伯他们说是要赶过来。你去迎一迎。”
夏老爷子一生收了几个好徒弟。言术他们的师弟,出了这样的大师,自然要过来。言凉听了这话,只好乖乖地爬起来跟着夏管事出去。
夏南星安静地在夏老爷身边跪下来,陪着他一起烧纸。安安静静也不说话。
好半天,夏老爷突然笑出声,“这迎客的事本来应该是我去做的。”
“是啊。父亲也好久没见过大师伯他们了吧?”夏南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可是,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多陪他一会儿。”夏老爷轻轻抬头,看着院子里一株梨树勾起嘴角,“你言四叔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皮猴子一样,坐不了一会儿就想出去玩。你爷爷教大家药理,他听了不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可是每次开的药方,药性总是用得最好。他可真聪明啊!”
夏南星听他喃喃自语似的开始絮叨,慢慢放下心来。他就是怕夏老爷什么都不说。只要他肯开口,挖了这伤口的腐肉,早晚有一天这伤口总能慢慢好起来。
他也不打断他,听他安静地说和言四叔的往事。只是偶尔搭腔附和一两句。
“他除了你爷爷,谁的话也不听。我除外。我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往西。从来没有例外。有一年,这株梨树结了一树又大又甜的梨子。我身体不好,吃不了太凉的东西。你爷爷不让我吃太多梨。我就跟你言四叔说。他晚上就爬到树上摘了满满一兜,半夜三更偷摸着送到了房里。”
夏老爷想起往事,脸上浮起一个快乐的笑容,“那天我吃得上吐下泻。他吓坏了。自此之后,你爷爷上课他再没睡过觉。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做最好的大夫,绝对不会再让我生一次病。”
夏老爷闭上双眼,泪水缓缓滑落,“可是我还是病了,青玉,我好不了。你言四叔就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心病。”一个人再怎么自欺欺人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夏南星听他说得悲切,轻抚夏老爷的后背无声的安慰他。满腹的话倒不知道从何处开口了。
如果言术还活着,知道夏老爷对他陷得这么深,夏南星肯定会劝放心将夏家交给自己,劝他直接跟言术走。
可是这话到了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了。
这话现在说,只会让夏老爷更后悔,更伤心,更肝肠寸断。他曾经有机会放手去追求自己的心爱之人,只是阴差阳错慢了一步。
夏老爷断断续续说了半天话,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夏南星怕他出事,扶着他问:“爹你要什么?我叫虎子帮你去找。”
夏老爷跪了太久,头晕眼花,这几天又吃不下睡不着,身体早就如强弩之末,只靠一口心气撑着。夏南星早就知道他这样下去,等这丧事办好,他势必要大病一场。可是就像虎子说的,若是不让夏老爷找点事做,不给他这寄托,只怕他早就倒下了。
夏老爷知道自己身体着实受不了折腾,挥挥手说:“那就叫他把我床头暗格的那个盒子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