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面首被各路攻强制爱了(96)
公主惯常会说假话。
顾翊却信了。
如今他还活着,她却死了。
死了也好,安静睡在墓地里便不会看别人。
他要剜了温姝的眼珠,将他一寸寸剁碎了也不能偿还他如今的锥心之痛。
祁康乖顺地站在德亲王的位置后,神情有些悲痛,似乎一夜之间德亲王府的小世子长大了,尽管他还不明白自己的亲人们为何要自相残杀,却似乎从中看到了身在皇室中人必须背负的宿命。
德亲王搀扶着太后,假惺惺地落了两滴眼泪。
皇帝上了两柱香。
比起隆庆所想,他如今的死法也算体面,封号未夺,他到死都是晋国的长公主。
陈昭与易钊带着亲兵护卫在旁。
易钊啧啧叹道,“没有想到长公主最后落个如此下场。”
陈昭笑了,“难道不是你易家的手笔?”
易钊挑眉,“不过是成全陛下的心意罢了,陛下不忍,易家没有什么不忍心。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要做鳏夫。”
陈昭摇头,“这京城不是人呆的地方,等隆裕下葬,我便回边关。”
易钊挑眉,“夫妻一场,将军不舍了?”
陈昭没有说话。
不是不舍,是兔死狐悲。
“我至今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反。”
陈昭摇头,“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
第一百三十章
林奉儒看了温姝一眼,见他面色不好,却不能给予过度的关心。
他似乎总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看他风光无两,看他潦倒落魄。
人这一辈子争来夺去什么都留不住,到头来落个泥土销骨的下场,活着的人白发疯长,也不能真的下去陪一具尸体。
隆裕的死亡让忽生的悲怆覆盖住了每一个有良知的人。
满座皆白,人人哀啼,然而悼亡结束后却没有人愿意在坟前陪他一辈子。
最先走的是达官显贵们。
官员们走了,便轮到了诵经的僧侣。
诵经的僧侣也走了,最后剩下打扫的宫人。
宫人们也走了,天色渐渐漆黑,绵绵的雨打湿满地黄色的纸钱。
后来就只剩下了温姝一个人。
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点上了纸钱,看着纸钱烧成红色的火焰后被淅淅沥沥的雨熄灭,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心火一寸寸熬干。
他终究不忍心让他做个潦倒鬼。
黄泉路上总算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子,也不知是否会勾了哪家女鬼的魂魄。
冷雨落在山岗,微风波澜不惊。
温姝在隆庆的陵墓前盘膝坐了下来,一杯一杯洒在阶梯上。
“我来你的坟前上香了。”
温姝一边说一边又烧了几叠纸钱,明知道雨会扑灭火,却还是执着地烧着,微弱的火光点进温姝乌沉沉的眼中,温姝咳嗽了两声继续与对面的石碑闲谈,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墓碑,是活着的隆庆。
“死的人一个接一个,祁凤霄,这香我什么时候能上完?”
他的嗓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因长久不曾开口显得沙哑难听,有深重的痛苦透过话语中的每一个字传递出来,却没有人倾听。
有些时候人宁愿做一个死人,也不愿意做那个活着上香的人。
后来风雨渐盛,温姝颤抖的手再也点不起来地上的纸钱了。
他像是从水中被捞出来一遍,冷雨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裳。
“我一个人也可以报仇。我会杀了所有害过我的人,只是害你的人又是谁?是陛下吗?”
没有人回答他。
“你对我有情?是男人对女人,还是男人对男人?男人对男人也能生情谊?”
温姝从来不信男子能对男子生什么情谊。
他一路走来,所经诸事皆噩梦,所遇之人皆恶鬼,易欢陈司礼陛下之流哪一个又对他有半分情谊。
“可我知道的太晚啦。”
温姝对着坟墓说。
而你死的太早了。
温姝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这是他从隆庆尸体上找到的。
隆庆是个命苦的人,珠娘的佛珠没有庇佑温姝,也没有庇佑隆庆。
“祁凤霄,我才活了十八年,我感觉自己老了。”
他还年轻,却自觉心境不似少年鲜衣怒马,倒似老叟两鬓斑驳。
“如果有一天我报了大仇,就回来你身边一躺,下辈子兴许能跟着你一起投胎种地。”
温姝呵呵笑了声,喝了一口酒。
梅子酒的香气蔓延开来。
来生父母和爱,兄弟友好,妻子美貌敦厚,儿孙环绕膝下,莫要出生皇家了。
雨淋湿了墓碑。
温姝抚过隆裕二字没有再说话。
生不能做自己,死不能做自己,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不过如此。
无言的沉默覆盖在一人一碑上,大雨已经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