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入朝堂(639)
刚刚还呆若木鸡一干内侍,像是突然反应发生了何事,纷纷扔下手中托盘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去。
场面乱成一团,可孙海却无暇顾及,他神情紧张,短短几步还被自己绊了个踉跄,有些狼狈的蹲下身,紧张道:“王爷……再等等,老奴……老奴已经去传御医了,还有陛下……陛下也在来的路上了……王爷莫担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将每一句话都重复了两遍,好似这般就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李弘炀一样。
鲜血不停从李弘炀口中涌出,打湿了衣衫,脖颈和下巴处变得一片狼藉,四肢抽搐。
曹玉菡不停用手兜住那些鲜血,没一会儿功夫便浑身变得脏污,泪水和血渍混在一起,瞧不出一点往日神采,而是一位无能为力的母亲,“怎么这么多血,延安可有哪儿难受……”
她的声音很重,哭声响彻房中每一个角落,却未有一点传进李弘炀耳中,而是将双手握的死死,双瞳开始泛白,如同大多数将死之人的模样一样,渐渐的从消散的意识中找到了一点理智,半睁着眼睛,喑哑的声音像是一点点从喉腔中挤出来的一般。
“孙公公……”他用沾着血的双手死死攥紧孙海一侧的衣角,“我母妃所犯过错……确是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由我一人承担……还望孙公公替我告知父皇……求父皇放过她吧,放过我母妃吧。”
“是母妃错了,是我错了……”曹玉菡咬着唇哭喊着,“我知道错了,我罪孽深重,我该死,该死的人是我,我儿是无辜的,有什么报应都应该报应在我的身上啊!”
“母妃,”李弘炀虚弱的开口,“莫要哭了……”
许是如今就吊着一口气的缘故,每说一句话便要稍稍停上一会儿,“往后儿臣不在您身边,您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您身子不好,要多加注意,儿臣……儿臣不能尽孝了。”
曹玉菡哭的说不出话来,只得逼着自己将声音挤出来,以至于挺起来有些刺耳,“延安,是母妃错了,母妃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权势,地位,统统都不要了,母妃……母妃只想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便好,也从未后悔生下你,若是没有你,母妃活着还有何意义,你让我往后怎么办,你是母妃的命啊!”
“儿臣知晓……”李弘炀用尽了浑身的季思抬起手来,轻轻用指腹抹去泪痕,反倒在眼角留下一道被泪水晕开的血痕,“记得幼时,宫里冷清极了,父皇又从不来看望……儿臣每每睡醒都能瞧见母妃……端着一碗温热的梨汤守在身侧,儿臣有些累了,怕是要睡上一觉,这一觉许是要睡上许久,待睡醒后还想尝尝那碗梨汤,”
“下辈子,儿臣不愿再生在皇家……”
“不要睡啊,”曹玉菡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延安,你睁开眼,你不要睡啊,母妃从未想过会害你至此,母妃错了,是母妃错了,延安你醒醒,你让母妃一个人怎么活,来人啊,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啊!”
仍由她再如何哭喊哀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弘炀缓缓闭上玩偶,轻碰着脸的手渐渐滑落,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最终无力的落在身侧。
“王爷?”孙海脸色苍白,轻声唤了一句,却未得到一点回应,有些紧张担心的抬眸,望向对面这人,小心翼翼开口,“娘娘,王爷……”
曹玉菡僵在原地,泪水无意识的往外涌,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说着下颌砸在李弘炀的脸上,她嘴唇翕动,却像是骤然失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终是紧紧抱住怀中之人,失声痛哭。
哭声哀怨,声声泣血,好似含着千般绝望和难过,落在人耳中让人鼻头一酸,为之动容。
承德帝被人搀扶着赶来时,见到的便是眼前这幕景象,他瞳孔猛地瞪大,身形颤了颤,好似要昏厥过去,一旁的内侍急急忙忙两人扶住,担忧道:“陛下……”
仿佛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承德帝摆了摆手,松开搀扶住自己的内侍,有些步履蹒跚的走近,他走的极其缓慢,死死盯着眼前这副画面,双手战栗不止,耳边萦绕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刺耳挠心。
在还有几步距离时,承德帝眉头紧锁,喉咙骤然收紧,随后涌起一股腥甜,在众人眼前喷出一口血来。
身子直愣愣的倒下时,承德帝听见耳边想起了各种嘈杂的声响,局势乱成一团,他望着倒在曹玉菡怀中的满身血污的李弘炀,意识渐渐消散,最终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黑夜未明,只余天际点点微光,光芒有限,目之所及都显得暗淡无比,却依旧能听见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哒哒……渐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