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82)
赵大夫忽而蹙眉,眼神中流露担忧之色,关切询问道:“听说霍将军在秦州戡乱时身受重伤,现下可治好了?”
霍子戚闻言正要开口,恰见叶锦书迎面踱步而来,故而刻意拔高音量说:“已然无妨了,有叶大哥亲自看护照料,哥哥自然身心愉悦,早早康复了。”
叶锦书敲了敲镰刀上的泥土,将它斜靠在墙壁上。进门时阴沉着一张脸,狠狠睨了他一眼。霍子戚心中暗自窃喜,颇有些不着调的痛快。
眼看天色将晚,赵大夫欲乘夜而归,霍子戚本命了听松送一送他,却忽然想起要事因而又强留他在昙花庵中呆了会儿,企望他能为自己答疑解惑。
他问:“赵大夫你是何时开始为宫家人诊治的?”
赵大夫虽然见天带着面纱,可他一贯是喜形于色之人,心绪波动全在一双眼里。
霍子戚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在思虑如何作答时双眸中闪过的仓皇。
他看穿了他的为难,故而又换了一种询问方式:“你只说是在宫岚岫染病之前还是之后。”
赵大夫动了动双唇,眸中簇着两团黄豆大的烛火:“之前。”
霍子戚不胜欣喜,自以为真相就在眼前了,他心情急迫故而语速快了许多:“那宫岚岫染病因由你可知晓?”
赵大夫摇头:“不知。事发突然,当时是由太医院里的太医为其诊治的。我向来只把每月一次的平安脉,不叫有其余之事了。”
霍子戚激奋欣喜之色黯淡不少,显然未从赵大夫口中获取丝毫有用信息。
只是他仍不放弃,转眼间又忆起昨日宫家后院看见的那名男子,以此又问:“听说宫岚岫家中住了位名伶,宫岚岫对他极为宠爱,可是真的?”
这次赵大夫的反应格外迅捷,笃定道:“不错。”
他话音甫落,霍子戚接着他的气口,故意迅速提问不由他有思量的时机:“除他之外,宫岚岫的后院之中是否还有另外一人!”
气氛几乎瞬间冷凝下来,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不见,正式进入真正的夜晚。
叶锦书淡然地在旁又掌了一盏烛灯,明晃晃的火光在赵大夫丝滑的面纱上泛起金黄的流光。
“我不知道。”赵大夫轻柔如羽毛的气息伴着绸纱拂动缓缓吐出。
霍子戚眼见问不出什么了,也不想再逼迫他违背身为医家的本分,叫听松好生送了他回去。
屋中骤然离去一半人,看着冷清了许多。霍子戚握拳抵着下颚,颓唐地磕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捏着挑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蜡烛的烛芯,失神盯着灼热刺目的灯芯,待到回过神来眼前已出现难以磨灭的光影在四处乱飞。
叶锦书以指沾了茶水,轻弹在他脸上,害得他不得不闭眼躲闪。
叶锦书嘴角衔着讥诮,道:“本以为这些时日不见,你当有些长进,不想还是这么天真。”
霍子戚一肚子疑惑无人可解,忽听叶锦书发话有启发之意顿时来了兴致,双臂按在桌上,脑袋也凑前了几分。
叶锦书轻瞥他一眼,懒懒道来:“知面未必识人。确实赵濯枝医术高超,可这京州并非惟他一人有妙手回春之力,可他却能辗转达官显贵之家,你说这是为何?”
他顿了顿,见他有豁然贯通之貌,心想他也是伶俐机慧之人,一点即通,这才有心情继续与他说下去:“他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官宦人家难免藏有秘辛,他能守得住秘密,便比什么高超医术都要紧了。故而你今日拿他来问,不过白费功夫。”
42、蛰伏
霍子戚心中有数了,只是赵大夫这活生生的真相之口却不愿倾吐,实在可惜。
复而他又托着下巴,颓然结眉道:“我心里总觉得此事与钱衍脱不了干系。我也不与你闹什么虚文,我只告诉你钱衍我势必要除,否则哥哥永无宁日。可以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对抗,若能求得宫家协助,或许能有胜算。”
叶锦书抚了抚手中香囊上的祥云花纹,因为技艺蹩脚,有几枚细看就能发现的洞眼被生硬地藏在绣纹旁。
他凝声回答:“宫家最是胆小怕事,恨不得即刻远离朝堂纷争,怎会愿意与你同仇敌忾,蹚这浑水。”
霍子戚不以为然地摆首,道:“国公爷或许如此,可宫岚岫……我总以为他不会只是如此。听叶大哥说,宫岚岫从前不是这样的浪荡作派。
仅仅一年前,他还是国公爷嘴里最骄傲的儿子。饱读诗书又习得一身武艺,人也温和识礼。
你说他苦学多年才得的一身本事如今竟被所谓邪物缠身以致于付之东流,论谁都难咽这口气。”
叶锦书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比之初次相见之时,如今的他又多了些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