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56)

作者:桃桢

叶锦书整日里躺着叶甚是无趣,聊胜于无罢了,在小筑门前墙角下挑了一只勉强完整的罐子,放入种子,培上泥土,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只不过不大上心,想起来就浇上几滴水,想不起来就晾着,倒是它自个儿争气,这饥一顿饱一顿地竟然也发了芽。

却也不知怎么的,叶锦书先前还觉得这花可有可无,一见这绿芽破土而出,探望人世后,心境骤然变化了,见天地盯着这苗儿,跟痴了似的。

赵大夫敲门进来,将花盆从他面前小心移开,又把一碗在隔壁熬煮好的汤药放置他眼前,关切道:“趁热喝。”

叶锦书看着黑乎乎的汤药在碗中浮波未停,一朵梅花花瓣湃在面上,倒显别致。

他也不拣开,就着这意外的情致,熏着腾腾热气,眉头不皱一下就一口气吞咽完毕。

只是花瓣难咽如纸,终没下肚。他吐着鲜红的舌头,用手拈了出来。

又饮了碗热水,净了净口中苦涩后问道:“近来京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赵大夫略想了想,眸中一亮想起一件:“还真有。听说是军营中哪位大人的胞弟,长相俊美,天下无双,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在万仪楼初次露面时就引得楼中女子争相追捧。如今城内狂热蔚然成风,都想睹一睹他的仙颜。因而他还得了一雅号称,万人迷。”

叶锦书嘴角衔了一抹冷笑,低哼一声:“他日子倒潇洒,全然不记得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老相好了。”

复而又问赵大夫:“我这病如何了,可是快要大好了?”

赵大夫回答:“早着呢,要想彻底痊愈,起码得到今年六月。不过下床走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倒无大碍。”

叶锦书视线游离,凝睇着屋外一棵不知为何被火烧得焦黑的枯树,树干粗长,枝丫细短,只余寥寥数根,乌压压地伫立着像信手执笔在纸上画了几道墨痕,颓败无神。

他看向赵大夫,口气趋近命令:“帮我准备些菜苗,我打算把外头那些较近的耕地填满。”

赵大夫脾气是真的好,毫不在意他生硬如铁的命令语气,只和颜悦色地含笑点头。

叶锦书缓慢起身走向床铺,举起手随意挥了挥,疲乏道:“我要睡了,你离开吧。”

赵大夫背着药箱,丁零当啷地走了。

叶锦书拥好被褥,阖上双眼,嘴唇疲软翕动:“再等等,再等等。”

而后陷入沉睡。

29、兄嫂

年节在即,陛下下旨今年在京将士有假可休,家在京州的亦可分批回家欢度年节。

霍家人口零丁,兄弟俩无父无母,两人对面燃一只红泥小火炉的情景说不上凄惨却也实在冷清。

叶庭秋便邀请二人来自家一起过年,左不过是添上两双碗筷的事情,人多也热闹些。家中二妹也日日吵嚷着想要见见新来的弟弟。

霍子戚从未听叶庭秋谈及他的二妹。哥哥说此前叶家老太君大寿,他前去贺寿时见过叶庭秋的妹妹叶蓁蓁,夸她是个娇憨可爱的女子。

霍子戚轩轩眉,不以为意。

大年三十儿前夕,冯锦舒被听松安排去关照她的一伙人给送来京州了。

她下车时一身素缟,甚是清丽,只是眉宇悲恸戚戚,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苍白的面孔上唯独一双秀目通红。

冯氏夫妇获罪而亡,是死无葬身之地。冯锦舒使着从前家中还算衷心的仆人帮着办了个仓促而隐蔽的仪式,直过了头七才愿意跟着霍子戚吩咐来的人一同前往京州。

霍子戚见她时也流露赧色,可他并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即使这会伤害到善良的冯锦舒。

冯锦舒神色恹恹,郁郁寡欢。进了霍家的门,只是向两位收留者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后就去了一早为她收拾好的房间安置了,此后她便一直闭门不出。

霍子戚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翌日早晨隔着门与她知会一声后,便与哥哥一同前去永嘉伯爵府与叶家欢度新年了。

去时正当晚膳时分,叶家准备的大年三十儿的团圆饭依旧如往年一般丰盛,甚至更佳。

叶博渊的妻子姜佩琴,虽然在此之前霍子戚听说了许多关于她悍妒的传言,但见到本人时,慈眉善目,温柔大方得让人一度怀疑叶庭秋是在故意抹黑他母亲的形象。

她一晚上斟茶递水,安排晚餐,面面俱到,实实在在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在外人面前也给尽了叶博渊颜面与地位,只是不知道没人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姜佩琴麻利地在后厨饭厅来回地张罗,一直忙到开席,她才款款坐下,和颜悦色地体贴两兄弟的心思:“霍濂你不是头一次来了,你就自便吧。只是子戚是头一回上我们家的门,千万不要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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