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49)
霍子戚听见最后那「品评」二字,让他笑容一僵,他是物件儿吗?
只是不容他晃神太久,楼上楼下的姑娘们纷纷推门出来,花红柳绿,香气扑鼻。
错杂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齐齐朝他快速集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这阵仗,难以用言语形容。霍子戚好似一只被人围观赏玩的瓷器,肆意被打量评价。
只是他终究和不会说话的瓷器不同,他还需要回答她们的问题,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小郎君今年岁数几何?”
“小郎君家住何处,家里是做什么的?”
“可有娶亲,定亲,亦或心上人?”
霍子戚第一次知道,原来职业是一名普通矿工也会被人追捧夸赞。在这里似乎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尽受夸奖。
一时间问潮停下,众女子们自顾自谈论去了,只个个颜色正经肃穆,好像在决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霍子戚刚清了清耳朵,一张玫瑰椅便出现在了虚位上。众人拥着他坐下,又拿来一只粉彩胭脂红茶杯,当着他的面给他沏了一杯茶,又哄着他当场喝下。
霍子戚半推半就抿了一口,姑娘们连连鼓掌喝彩。
“礼成!”
老板娘红唇一弯,言笑晏晏,团扇在他鼻尖上俏皮一扑:“往后万仪楼总算四角齐全了。”
叶庭秋见霍子戚实在消受不起了,这才上前帮忙解围,对老板娘说他二人有要事相商。老板娘这才领着众姑娘依依不舍地离开。
霍子戚歪在椅子上,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从不知道女子的威力有这么大。”说着,他指了指被他揉得通红的耳朵。
叶庭秋温声一笑,为他倒了杯茶:“我说的不错吧,这地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霍子戚略略歇了会儿,才直起身子看向叶庭秋,说:“叶大哥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吗?什么事?”
叶庭秋神色一凛,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凝声道:“你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明白,官场上风云诡谲你亦不了解。我只说一点,王珍一案能否平反,还需要你的助力。”
霍子戚面沉如水,盯着茶盏中漂浮的一根茶叶,凝神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要由我来陈情?”
叶庭秋郑重地点了下头,凛然道:“王珍一案牵涉众多,江州千户顾耀祖,金匮县令李定达,以及地主豪绅冯氏,一切起因皆由三人勾结而起。
一来你曾作为冯氏义子,难免牵连,要想全然置身事外,便是由你亲自向陛下禀告事情的来龙去脉。二来,你牵涉其中,以你之口言说,更具说服力。”
霍子戚眨了眨羽睫,觉得叶庭秋所说不无道理。他牵扯其中,若不亲自陈说,恐怕也难逃一劫,说不准还要连累哥哥在官场的仕途。眼下来看,并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他笃定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掌灯时分,霍子戚由叶庭秋送回家中。彼时霍濂已从军营散职到家,见两人在暮色四合下双双归来,心中激灵灵一动,脸色有些怪异,却始终没有道明。
十日后,圣驾回銮的当晚,钱衍久违莅临万仪楼,一眼就看见那柄多出来的玫瑰椅。
他歪头瞅了瞅椅背后的名字,霍子戚?
谁啊?如何他走了一月,这京州就又多了位风云人物跻身塔尖了?
老板娘上来解释,说是霍参将才相认的弟弟,刚从金匮远道而来。
钱衍闻得霍濂之名,顿时心生不快。他拉长了一张脸,阴鸷地盯着那枚玫瑰椅,忽而抽刀出鞘,转手一劈,椅子瞬间被一分为二,分开倒落在地。
他鼻子中喘出一道冷哼:“一个乡巴佬怎配与本将军同列。”
整座万仪楼噤若寒蝉,莫敢有微辞。
翌日,卯时,京中官员一律上朝。适逢年节前夕,临近年末总结。
朝野上下无比繁忙,几乎日日要奉上述职。只是今日早朝气氛有所不同。
自金匮降雨后,旱灾缓和迅捷,时疫也逐渐平息,举国上下都沉浸在瑞雪兆丰年的喜悦之中。
可陛下昨日才回銮,今儿一早就马不停蹄地开了早朝。不免让群臣百官心生猜疑因而朝见陛下时更谨小慎微几分。
陛下身穿绛纱龙袍,头戴冕旒,前后各垂十二根五彩缫,每旒十二块五色玉珠。
他稳步坐上龙椅,玉珠几乎没有摇摆,足见他身形稳健,神志坚定。
文物百官,跪成两列,异口同声,齐齐喊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谢恩起身。
叶博渊手持笏板上前一步,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道:“陛下,微臣有本启奏。微臣要参江州卫所千户顾耀祖与金匮罪臣李定达勾结,私调营中兵马,杀害朝廷命官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