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39)
受了冻发了病就不好了。尤其是颜先生,来年会试在即,万不可出现差错。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打发人来取,都不妨事的。”
颜幼清给他这一番关心问候说得有些讪,低着头看了眼叶锦书手中的包袱,不好意思地道:“多谢霍大人了。回回还得顾及着我,其实无需多费心。”
听松和善地道:“先生说的哪里话。若是先生将来高中状元,我们也跟着沾光不是。先生只管安心地在这儿住着,才是对我们的恩赐了。”
颜幼清脸皮薄,被说得面红耳赤,直呼言重。
叶锦书闻言笑哼了一声,戏谑道:“瞧瞧,听松这嘴皮子油嘴滑舌,跟他主子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知道的是主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俩呢。”
听松讪讪地挠了挠头,“小郎君,你可别笑话小的了。小的哪里敢跟少爷称兄道弟的。”
叶锦书直笑说:“你这机灵劲儿,是你主子高攀你。”
“哈哈哈。”众人大笑。
昙花庵中许久没有传来这样此起彼伏的笑声了。
岁月如同白驹过隙,冬月降临,连日来霜雪漫天飞舞。霍子戚时常借着送碳的时机来昙花庵坐上一坐,三人或围着炭盆烤火聊天,或一张桌子吃饭,一时兴起也作些酒令玩耍。
颜幼清总是头一个下场,醉昏昏地自己摸去床上睡了。剩了霍子戚与叶锦书交杯对酌。
霍子戚有心事悬而未决并不十分畅快,叶锦书则心知他心中所愁,想替他排解,却也不知该从何谈起,只说:“今年过年你往哪儿去?”
霍子戚放下酒杯看着他说:“自然是同你一起。”
叶锦书低眉一笑,端起酒杯望了眼窗外窗外呼啸的风雪,白茫茫一片陡然让他回忆起去年这时他因郭沛跌落燕夕石峰下。
他握了握胸前的白玉平安扣,又望了望眼前目光涣散的人。
想必他当时定也是去寻过他的,否则这平安扣不会辗转进入他手中。
不曾想这陆陆续续又过去了一年。他忽然道:“去年过年你还同你哥哥一起呢吧,今年怕是难相聚了。”
霍子戚托腮,看着他有气无力地叹了一气:“哥哥这一年倒是常来书信报平安,可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若是能让哥哥早日回来就好了。”
叶锦书眼中飞快闪过一轮精光,心里有了主意。他向霍子戚招了招手:“你坐我身边来,我有话与你说。”霍子戚乖乖照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附耳过去。
叶锦书揪住他的耳朵,事前警告道:“我这话说了,你听了,若被人知道了。恐怕……不,是一定会有杀身之祸。”
叶锦书就像一本高深莫测的书籍,他了解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且个个为真。
能让他如此郑重显然他即将要说的话非同小可。霍子戚神色不觉一凛,警觉地望住他异常认真的容颜:“你说,我绝不外传。”
叶锦书这才在他耳边小声地传递起来。虽然他嗓音压得低,可霍子戚还是将那字字带血的句子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神情从起初的隆重慢慢变得匪夷所思,最后只剩下惊怖在脸上久久不散。
以至于叶锦书从他身侧离开许久,他都未有知觉,呆了许久才回神问了句:“你说得可是千真万确?”
叶锦书郑重点头:“绝无虚言。”
霍子戚缓缓平复了心境,很快他便有了谋划雏形,他激动地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拿这事儿做做文章。”
叶锦书讶异于他极快的反应,常人如何能在这瞬间就想到以此作为搏斗的筹码,恨不得敬而远之倒是。
他却敢迎头而上,用陛下心中的这个刺来作武器,属实可怕。
叶锦书再一次庆幸自己此生并没有与他为敌。他摇着头苦笑一声,喝了口热茶说:“这刺若扎得好便是治病救人的针灸,若是扎不好恐伤到自己。”
霍子戚点漆似的双眸中簇着两团烛火光更显他神采飞扬,他自信地笑道:“既然这力道不好控制,那我便让旁人来施。左右我只要摆出戏台子便好。”
不过半月,霍子戚借着要为自己庆祝生辰之机,下帖请了钱衍,宫岚岫以及叶庭秋于万仪楼相聚。
恰逢钱大将军回京述职,重领军营统帅之责。钱衍于兵部与军营之间也可稍缓口气,故而当晚尤其饮酒放纵,三巡之后便烂醉如泥。
叶庭秋其实也才从南边回来。钱衍这厮自他父亲离开后,便在军中充起了老大。
他从来视与他同龄又有才干的人为眼中钉,更何况叶庭秋与霍濂关系密切。
他一早就看他不爽,借着他父亲不在,他猴子充大王的时候,将叶庭秋赶去南边巡视。眼见着到年尾了,才准他回来,可见心胸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