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23)

作者:桃桢

他并没有被人拿住了软肋便立马卑躬屈膝地主动合作,而是权衡一番利弊后决定打一场持久战。

可他面对的是叶锦书,一个活了两世的男人。他所知道的几乎可以贯穿一个王朝。故而他的所谓无声反抗不过是困兽之斗,负隅顽抗罢了。

叶锦书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信陵君窃符救赵之图。信陵君身姿伟岸,持剑插地,脚下是敌人血淋淋的尸首。

他静静道起相关的典故来:“战国时,秦围邯郸,信陵君窃取兵符,夺取兵权,领兵顺利解了赵国之困。可他风头过盛,遭致他兄长魏王猜忌。

一向礼贤下士,举世贤达的信陵君却一改从前正直风貌,开始与宾客彻夜饮酒,亲近女色,甚至推脱上朝。”

他看向霍子戚,征求赞同般地道:“你听听这故事是不是很耳熟。和咱们座上这位宫少爷的行径是不是如出一辙。”说罢,二人齐刷刷望向脸色再度发青的宫岚岫。

宫岚岫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又一次冒了出来。他警惕又恐惧地盯着叶锦书,仿佛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装着无比骇人的光芒,叫他无法直面。

霍子戚配合地问道:“那信陵君为何要这么做呢?”

叶锦书继续娓娓道来:“秦王忌惮信陵君,便使计离间魏王与其弟信陵君的关系。魏王疑心,收回了信陵君的魏国兵权。有人说他是心灰意冷才纵情酒色,可我倒赞同另一种说法。”

他直面宫岚岫,说出了那句关键:“自污名节以求自保。魏王猜忌信陵君,不过是因为他久负英明又手掌兵权。他手下门客三千,人脉遍布全国。

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样优秀的人才是福亦是祸。但凡会动摇自己的宝座,都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是而信陵君故意自毁名节,便是为了借机告诉魏王,他信陵君不过也是一介凡夫俗子,他有着世人都有的缺点和短处,于他并没有威胁。否则他怎能在他兄长手下安度晚年。”

他顿了顿,特地看着宫岚岫说:“我想,国公爷也是这般说服你的吧。”

宫岚岫坐在椅子上身子发僵,只觉后脊梁上爬上了一道寒气,直冲天灵,再由头颅弥散至四肢百骸。仿佛身悬半空,无处可踏,毛骨悚然。

霍子戚见他动摇之情溢于言表,不免也警觉起来,话题似乎越来越深了。

原本只是探究到钱衍这里,怎么忽然就牵扯到了朝政了。国公爷与陛下之间难不成另有嫌隙?

他问道:“可是国公爷并无兵权啊,在朝堂上也不过是无欲无求一文臣,何苦要如此小心翼翼,出此下策。”

叶锦书微笑道:“国公爷的长女景徽贵妃不是才诞下一个皇子嘛。皇子百岁宴,陛下为其大肆庆祝,全国上下普天同庆,你这就忘了?”

霍子戚仍是耸肩摊手:“这仍旧不能证明什么啊。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不过哭声豪亮些,再怎么也翻不起天来啊。”

叶锦书俏皮挑了挑眉,扭头又端起茶杯,发现里头空了,遂即将其甩给霍子戚。

霍子戚怪他卖关子,却还是起身去给他倒了茶,再奉送至他跟前。

叶锦书趁机掐了把他乖觉的脸颊以示嘉许,喝下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皇子年幼不足为惧,可定国公府还有位文武双全的宫岚岫啊。若是这宫岚岫在去年夏苗上,以一只海东青赢了钱衍拔得了头筹。

陛下许诺他可入军营,那这事儿便可好好说叨一番了。老公爷的长女才得盛宠,儿子便也立马得了陛下眷顾。皇恩接连而来,老公爷怕是在家已经慌得不行了吧。”他望向宫岚岫。

宫岚岫已然面色铁青,看似魂都飞了。他断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竟然连去年夏苗上,陛下嘉奖他的口谕都一清二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早有预谋一直在派人暗中观察他吗?

霍子戚摩挲着下巴,细细思忖了片刻后蹙紧了双眉:“总觉得,还是有些牵强。即使宫岚岫进了军营,那兵权还实打实在钱家父子手里攥着。我若是陛下,我巴不得找人分走他的兵权,免得他们拥兵自重,无法无天。”

叶锦书朝他一笑:“你倒聪明,有几分帝王相。我与你想法一致。我猜测陛下送宫岚岫进营就是为了制约钱氏。

可老公爷却在这点上会错了意。但也怪不得他,谁让此前发生了钱家祭拜反贼一案呢……”

“够了!别再说了!”宫岚岫呵斥着打断了叶锦书的话音。

他横眉冷目地凝视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叶锦书,他似乎浑然不知他正在发表怎么一番会招致杀身之祸的言论。

这一晚下来,他已足够领教到他的可怕之处,他逐渐与自己的心理妥协。他捂住了脸,无力地哀求道:“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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