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12)

作者:桃桢

霍子戚见被拆穿也就不再继续他拙劣的表演,丢下那副心血来潮的可爱样站了起来,反怪他没情趣。

叶锦书只呵呵一笑,不再理会他,只快步回了昙花庵预备洗洗睡了。

他在井边打了盆水,正要净面却从水中倒影中发现自己脸颊上多出了几道黑手指印,跟花猫似的。他唤来正在烧水的霍子戚来一道欣赏他的杰作。

霍子戚还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意识到自己手上沾了荷风院房顶上的瓦灰。

他抱歉地笑了笑,端来一张小板凳让叶锦书坐下。他则蹲在他跟前儿,绞了盆中的白帕子替他洗面。

他一手捏着他的下颚固定,一手攥着干净的湿帕子替他擦去颊上的灰痕。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生怕劲儿用大了擦破他的肌肤。

氤氲的水汽在叶锦书鼻尖汇聚,帕子温柔细致地擦过他面庞的每一处。

他在帕子时而的遮挡下观察着霍子戚专注的目光,仿佛他不是在给一个人洗脸而是在雕刻一件珍贵的瓷器,那样小心翼翼,专心致志。

他是这样温柔的人吗?叶锦书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好像,确实,偶尔他沉静下来的确是挺温柔的。他被人割舌未遂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一言不发地为他上下收拾,明明心中存气,手上却不曾表现出半分的鲁莽。

或许是晚上看了一场感情纠葛,难免由彼及此。若说云爱河痴心一片不得回应,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霍濂从始至终爱着的都是另一个人,他分明知晓,却执迷不悟,最终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云爱河有句话说得不错,爱上一个对他人无度痴迷的人,只会造就不幸。他已不幸了一世,这一辈子还要重蹈覆辙么。

“好了,洗完了。”霍子戚满意地笑着,将帕子重放回盆中的一瞬,脸颊上似被羽毛轻轻拂过了一下,湿润的发丝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茉莉香气顿时笼罩他的鼻尖。

他好像被人亲了一下。

可当他再回过头时,眼前人已不在,随即有些扭捏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脚,脚滑了。”

霍子戚浅浅一笑,背手碰了碰那羽毛飘过的地方。

一连又过去数日,荷风院处并未再传来骇人的消息,只是看守比之从前更加森严。

曾经荷风院还有个开门通风的时候,如今倒是从早到晚的大门紧闭。

仆从有事外出也是行色匆匆,做贼心虚似的在角门内外来回。

见人也不敢说话,忙就溜了。叶锦书送菜时就遇上过几回,便是做饭的厨子也是闭口不谈。这院落里的人一夜之间全成了哑巴,气氛实在诡异。

霍子戚那儿时常传来宫岚岫的消息行踪。显然那晚发生的事对他多少产生了些影响,虽还竭力维持那张假面不为人看穿,却是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搬出了闺秀的做派。

坊间传言说是国公夫人后来又找了那位得道高人指点迷境。

得道高人掐指一算,预言宫岚岫有横祸将至。国公夫人害怕极了,忙施展了浑身解数,软硬兼施地将宫岚岫困在家中,暂时不许他外出。

自然了,坊间传言不可全信,殊不知许是宫岚岫自己做贼心虚,怕兜不住那张假脸才不敢示人。

这样一来,颜幼清与宫岚岫确实巧合地一齐身陷囹圄,不愧是一对苦命鸳鸯。

倒是钱衍那头不大安稳。他一向好事,谁家出了点幺蛾子他总要探头插一脚。

国公夫人肃清后院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宫岚岫的那些相好全被赶了去种地了,只留了个云爱河在身侧。

闲笑之余,倒还不禁赞叹宫岚岫对这戏子还真是一往情深。

霍子戚的眼线查到京畿之中流窜着一小波人正四处搜寻颜幼清的下落,至于是谁授意,答案不言而喻。

日子虽还照常过去,可局势严峻,数角交锋。明面上天下太平,波澜不惊,可几股势力正在无形对撞,明暗交杂。

尽管颜幼清只是区区一名未揽官职的举人,正在枕戈待旦地等待他来年二月的会试。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或许能免去许多无谓的嘈杂。他或许不知,眼下的风云变幻正因为他的出现而演奏至高潮。

58、书信

京郊附近也就是昙花庵与荷风院门前一里开外有条不浅的湖泊,一年四季清澈见底,岸边也是花木扶疏,淡粉的月见草开了大片,远远瞧去跟一片粉雾似的。

只是京州城内繁花似锦,多数人不屑也无暇欣赏这朴素淡雅的自然之美。

这片水域似乎成了颜幼清唯一可去之处。只是每每都只能在天刚亮或擦黑这等微妙无人时分才被允许外出散心,走上个几百步活动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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