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苹果(80)
她是在旅行结束的最后一天,和唐思博挑明的。
返程那天云南下了大雨,所有的飞机都晚点停飞,他们滞留在机场内,周边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唐思博去为她买热咖啡。
谢婵看着他把钱交给收银台的男服务生,出于礼貌冲对方微笑,那一刻突然扪心自问:她对这个人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受得了未来充满猜忌的婚姻生活吗?
在这趟旅途中,谢婵曾无数次暗示对方,高中时和弟弟关系怎样,在她之前的交往对象是否还有联系,可唐思博却只字不提,她只从对方的反应中体会出了躲避。
唐思博把咖啡递给谢婵,谢婵却没有接。
她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唐思博一愣,脸上有些不安。
“我都知道了,你和谢然的过去,是我弟弟亲口对我坦白的。”
唐思博吓了一跳,谢婵暗示时他心存侥幸,等她把话一挑明,他又开始害怕。
几乎是不假思索,又把谢婵已经知道的事实重新复述一遍,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翻来覆去地讲自己不是因为弟弟才喜欢上姐姐,仿佛只要澄清这一点,就能撇清曾交往过男友的事实。
谢婵看着这样语无伦次的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那我问你,即使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我的弟弟,那你会注意到我,也确实有这样的原因,对吗?”
唐思博哑口无言。
谢婵眼中并无意外神色,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她叹口气,问了第二个,也是最介怀的问题:“即使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你在我弟弟之后确实还对另外一位同性产生过喜欢的情绪,并且选择了对我隐瞒,是吗?”
唐思博再无话可说,他眼中露出和谢文斌如出一辙的懦弱,翻来覆去地道歉。
候机大厅中广播响起,提醒旅客航班恢复可以登机,谢婵失望地看着他,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脊背挺直着走了。
一下飞机,谢婵就从家中搬去公司宿舍,独自熬过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两周,反复思量后,平静地向唐思博提出分手。
唐思博当然不愿意,苦苦哀求谢婵再给他一次机会,直至今天,还追着谢婵来到了这里,被她的弟弟看见。
谢青寄把外套一脱,搭在谢婵瘦弱窄小的肩膀上。
“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原来你们都知道,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可我真的不太能接受啊,难道非得是他劈腿或是真的做出些什么,我分手才显得合理吗?哎,我怎么跟妈交待啊。”
谢婵勉强笑了笑,这个问题在过去的两周内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到底是选择继续走下去,还是就此停止。
谢青寄突然道:“你生谢然的气了吗?”
“当然不是,”谢婵想也不想,立刻否认,她有些难过道,“我只是还没想好怎样告诉他,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种感觉不好受,我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谢青寄没有吭声。
上辈子的谢婵死在他大四的时候。
她怀着孕,死的时候一尸两命。这是她第二个孩子,谢青寄只知道她和唐思博大吵一架后失足摔下楼梯,可为什么吵架,他却一无所知。
人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谢婵死后头几个月里,谢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经常在睡觉的时候说梦话,可到了白天却又若无其事。他睡得很死,连谢青寄抱着他都不知道,因为只有在被抱着时谢然才不会说胡话。
谢然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好像封闭了自己,他的感知出现了问题,别人对他好他感受不到,别人骂他他也不在乎。
他在睡梦中,开始不断喊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最开始是喊小马,后来妈妈、姐姐、甚至连老任的名字都在他嘴里出现,谢青寄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重生后他才想明白。
——谢然为自己在生命中每个至关重要的节点,曾做出的选择而深深后悔着。
直到有一天,他从谢然的嘴里听见了姐夫唐思博的名字,家政阿姨又从沙发缝隙中找到一张照片,交给了自己。
照片上的人他非常熟悉,一个是跟他同床共枕的混蛋谢然,一个是亲姐姐的丈夫唐思博。
唐思博看向谢然时的笑容和眼神,是只有在对着姐姐谢婵时才会有的。
他一直都知道姐夫的下半张脸和自己很像,王雪新还曾经调侃过,他们姐弟三个人要是和唐思博蒙着眼睛坐在一起可以玩连连看。
想到这些年的纠缠,想到被迫改变的人生,有可能都是因为这个人,那一刻谢青寄连杀了谢然的心都有了。
他有太多的话要问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