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金(7)

作者:瓜子与茶

“稍等。”卫尧臣转身进屋,再出来时他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我送你。”

雪停了,风还刮着,他在前面稳稳走着,四周同她来时一样的静,积雪在夜色下闪着清冷的微芒。

他手中的灯,映亮了她脚下的路。

渐渐能看到垂花门前的灯影了,卫尧臣把灯笼递给她,“雪地湿滑,东家小心。”

“小姐!”还没进门,银绣便从内迎出来,“郑管家和钱掌柜到了,我叫小丫鬟过去奉茶,您先吃饭罢。”

姜蝉拾阶而上,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已然看不到了。

“去小花厅。”她心里装着事,吃也吃不下,当然是先去见这两个人。

她对钱掌柜印象很深,这人非常反对变卖姜家产业,为此几次三番和继父起冲突,眼看闹得不可收拾,母亲没办法,只能辞退他。

他临走前给母亲留了封信,不知写了些什么,母亲那惆怅的表情她永远也忘不了。

郑管家则留在真定看管老宅,那场流民乱子过后,母亲前后派了几波人去找,有说被火烧死了,有说被流民打死了,始终没有他们一家确切的消息。

重来一世,希望他们都能有个好结果。

姜蝉命银绣去外间候着,独自站在暖阁外,将事先想好的话来回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方挑帘入内。

暖阁镶着琉璃窗,密不透风,两个火盆熊熊燃烧,进门便是融融如春的热气扑面而来。

两个中年男子忙放下茶盏,站起来躬身问好。

四方脸上嵌着一双小豆眼的是郑管家,腰间别着一杆短粗烟枪的黑圆脸是钱掌柜。

姜蝉还了半礼,没坐上首,捡靠窗的椅子坐了,开门见山道:“这么晚请二位来,乃是有事相求。”

钱掌柜立时说不敢,“小东家有事吩咐,我可当不起您的‘求’字。”

姜蝉温声道:“当得起,祖父去的早,我母亲又不擅经济,要不是您在外辛苦操持,姜家产业如何能有今日的场面?”

“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小东家过誉了。”

“分内之事能做好的又有几人?”姜蝉话中似有无限感慨,“换个人,做份假账,串通上下,盈利说成亏损,亏一分说成亏五分,四五年下来,恐怕我和母亲就要靠变卖祖产为生了。说句实在话,钱掌柜,您于我和母亲有恩。”

这话是钱掌柜绝没有想到的,原来自己的万般辛苦小东家都装在心里了!

一时他是五内沸腾,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良久才拱手笑道:“我身无寸功,只是维持生意而已,小东家这样抬举,委实愧不敢当。”

郑管家呵呵直笑,“老钱劳苦功高,姜家上上下下的人又不是瞎子,莫要谦虚啦。”

姜蝉接过他的话道:“郑管家也不是外人,你是我母亲的奶兄,论起来,我还要称呼你一声舅舅。”

“哎呦,折煞老奴了。”郑管家擦擦眼角,适时问道,“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姜蝉略停顿一会儿,边说边观察他二人的神色,“姜家的产业,没有我的话,不准变卖!”

郑管家笑容一下子凝固,为难道:“秦嬷嬷后晌拿着夫人的信找我,夫人要卖,这……”

钱掌柜直接发问:“小东家,您和东家意思截然相反,叫咱们听谁的呢?”

姜蝉稍微提高声音道:“听我的,我才是东家!”

那二人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钱掌柜皱着眉头道:“小东家,您是不是和东家闹别扭了?东家她一个女人支撑到现在不容易,好歹体谅她些吧。”

姜蝉有些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祖父留下的话,你们难道忘了吗?”

郑管家一愣,小豆眼中立时精光闪烁,却是转瞬即逝,只拿眼睛偷偷瞅着钱掌柜。

“老东家是有话,外嫁女不得掌管姜家产业,夫人离家改嫁,的确算不得东家了。可是,”钱掌柜揉揉眉心,“您让夫人如何在赵家立足?”

姜蝉愣住了,她本以为一定会得到钱掌柜的支持,不想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

为什么?他明明是不同意卖产业的,上辈子的记忆出了偏差么?

第4章 招摇过市

姜蝉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试探问道:“钱掌柜也觉得卖了铺子好?”

钱掌柜摇头道:“那倒不是,让钱转起来,钱生钱才叫赚钱。银子拿在手里就是死的,只出不进、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姜蝉轻轻一击掌,“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一层,姜家几代人的努力,燕子啄泥般攒下的家业,卖了……愧对祖宗,我不能让母亲担这个骂名。”

“至于赵家……”她的语气发冷,“他们自诩清高的书香门第,怎会看得上这些黄白之物?若因为这点事就给母亲难堪,那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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