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金(56)
赵母道:“我看行,姜氏好对付,她女儿忒难缠,只要去掉姜蝉……”
“不行!”赵华冷声打断,“她一出事,咱家再得了她的产业,那不是坐实了咱家指使盗贼杀她?我可不想再进一次镇抚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赵母没好气道,“再这样下去,别说霜丫头的嫁妆,我的棺材本儿也保不住了!”
赵华沉吟道:“我看二房和她们走得近,不如让二弟妹以个人名义入股姜家铺子,公中出钱,既能添补家里,也能探探那边的消息。”
赵母思索半晌,缓缓叹出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
“后晌谢夫人来了,咱们务必招待好,苏俊清没去翰林院,反而去了都察院当御史,真不知道他怎样想的。”赵华长叹道,“只盼不是皇上的旨意啊。”
晌午一过,姜蝉就去了赵家。
袁嬷嬷见着姜蝉,她眼前一亮,笑意顿时爬上眼角,“这身好看,又把那几位比下去了。”
姜蝉穿了套大红兰花纹杭绸对襟齐衫褙子,玉色百褶裙,俏生生的宛如枝头绽放的桃花。
实话实话,赵家人个个相貌不俗,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赵霜霜姐妹长得好看,只当袁嬷嬷偏心自家孩子罢了。
“小姐先去正厅坐坐,谢夫人快到了,我得去垂花门等着。”袁嬷嬷叮嘱道,“今天有外人在,若是她们找茬,您暂且忍耐下。”
姜蝉抿嘴一笑,“不会,她们正忙着找台阶下呢,哪有空理会我?”
一迈进正厅,她忽然明白袁嬷嬷所言何意了。
大厅敞亮,平日摆着的盆花盆景统统换成了一碟碟时令瓜果,香炉也熄了,无一人簪花,连丫鬟婆子身上都不见一个香囊荷包之类的东西。
赵霜霜穿得极其素淡,月白交领刺绣长袄,水绿襦裙,通体没有一处带花纹的装饰。可能这阵子心情实在糟糕,她脸上写满了憔悴,原本清雅娇弱的气质,现在只剩下“弱”了。
她这幅打扮,应是想引起谢夫人怜惜的。
姜蝉心底暗暗笑了一声,这位的算盘怕是要落空:虽然你无端受了委屈,可谢夫人是实打实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她是何等身份,难道还要她安慰你不成?
今天的主角不是她,姜蝉安安静静地坐在母亲旁边,搭眼悄悄打量了一圈。
赵晓雪不敢抢嫡姐的风头,穿得更素。有赵母在,二房更不会压长房一头,赵霏霏干脆穿了件白绫袄,外面套件蟹壳青束腰比甲。
屋子里愣是没一个人穿鲜亮点的颜色,可不是姜蝉一来就把她们比下去了。
须臾片刻,帘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管事嬷嬷急匆匆禀报:“谢家马车到门口了,门房正在拆门槛。”
赵母刚起身,又缓缓坐了回去,徐徐说道:“老二媳妇去垂花门等着,老大媳妇和霜霜在门外候着。”
几人应声而去,又过了两刻钟,伴着轻声笑语,姜如玉和宁氏一左一右簇着谢夫人款步而来,赵霜霜跟在后面,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谢夫人脸上微微带着笑,目光平淡,看不出什么来。
众人见过礼,各自分主宾坐好,谢夫人首先开口:“犬子在府上叨扰多日,我从吴中过来时就想登门拜谢,可这段时日太忙一直不得空闲,直拖到了现在,还望老夫人别见怪。”
赵母忙客气两句,说两家是通家之好,本应如此云云,接着指着赵霜霜笑道:
“我这孙女胆子小,上次冒犯了夫人,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哭了三日才慢慢止住,想给您赔罪,结果听说您病着,就没敢上门。”
谢夫人淡淡笑笑:“不知者不怪,谈不上冒犯,更不用特地赔罪。小姑娘挺好的,就是心急了点,反应慢了些。”
赵霜霜本来已经起身,准备顺着祖母的话就坡下驴,然而谢夫人最后这一句,硬是把她满腹的话全噎了回去。
霎时一张脸憋得通红,还好她脸皮够厚,装着听不懂说了几句赔不是的话,好歹应付过去。
谢夫人这次来全因着李首辅夫人的面子,她对赵家全无好感,强拉硬拽把儿子弄来住着,打扰孩子温书不说,你好好待孩子也就算了,瞅瞅你们安排的都什么人!
伺候的小厮强了内院小姐的丫鬟,你们这是打算毁了我儿的名声啊!还好我儿心态稳,没因此事影响春闱。
想起李二之事,谢夫人恨得是牙痒痒,看这一屋子姓赵的更不顺眼,耐着性子听赵霜霜唧唧歪歪说完,推说有事,抬腿走人了。
竟是茶都没喝一口!
所有人目瞪口呆,赵霜霜身子晃晃,脸色煞白,这回她真要憔悴了。
姜蝉忍笑忍得肚子疼,等进了母亲的屋子,倒在炕上就是一阵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