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金(24)
袁嬷嬷低声叮嘱:“去了放下东西就回,别多说话,也别太殷勤。”
姜蝉一本正经,“我就送个灯,没别的意思。”
袁嬷嬷自以为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暗笑道:“老夫人说了,两家要联姻,夫人也正盘算着这事。二小姐是庶女,支棱不起个儿来,做不了嫡长媳,二房的两个丫头才七岁,就剩你了。”
“嬷嬷别拿我取笑,人家还有嫡小姐呢。”
“老夫人明白和夫人说过,舍不霜霜小姐远嫁。”
姜蝉嘟起嘴:“我娘就舍得我远嫁。”
袁嬷嬷忍俊不禁,指着她手里的提灯道:“那你巴巴地送什么灯?要是看不上苏公子,咱们掉头就走,要我说,小姐也是嫁在京城的好。真去了吴中,恐怕一辈子也见不了几回,别说夫人,我想想心口都发酸。”
姜蝉沉默着,挽住袁嬷嬷的手。
“老爷看过苏公子的文章,他绝对能高中。”袁嬷嬷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夫人指了小果儿做苏公子的书童,那孩子略识几个字,人也机灵……”
郑管家的孙子?姜蝉心里咯噔一声,因问道:“小果儿才十岁,要是苏公子觉得他太小不要,他过年还回真定吗?”
袁嬷嬷道:“不回,来京前就和郑家的说好了,小果儿留在赵家当差,不回老宅。”
可他们一家五口分明葬身老宅大火了!小果儿既然没回去,为什么后来说找不到人了?难道又有她不知道的事?
姜蝉望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将手中的小提灯举高了些。
她要回去,搞清楚那场火到底怎么回事!
前面就是倒座房,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周遭不见一个人影儿,夜风中,是女子压抑的啜泣声。
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气声。
袁嬷嬷脸色大变,推着姜蝉就往回走,却没推动。
姜蝉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这次,她要叫那个畜生死!
第12章 这亏我不吃
这是后罩房东头单独隔出来的一处小院,划给苏俊清和伺候他的两个下人居住,能干出这事的,只会是一个人。
秦嬷嬷的外甥李二!
女子的哭声听起来那么熟悉,和银绣朝夕相处四年,姜蝉不可能认不出她的声音。
她以为秦嬷嬷逼迫银绣背主,她以为银绣对苏俊清心生爱慕,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李二色胆包天居然敢染指她的丫鬟。
袁嬷嬷顾不得细听细想,拼命拉着姜蝉往回走——这等腌臜事怎可脏了小姐的眼睛?
姜蝉却是猛地将她推开,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就扔了过去。
扑,雪团打在漆黑的窗棂上,里面的声响戛然而止。
袁嬷嬷惊得三魂飞去七魄,“我的小祖宗,这等丑事咱们躲还躲不及,你还上赶着往前凑。”
姜茶不答,只死死盯着紧闭的门窗。
灯亮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挲声过后,门“砰”地从内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出来,衣冠不整,粗声粗气喝道:“哪个不长眼的坏了老子的好事!”
袁嬷嬷挡在姜蝉身前,重重地咳了一声。
李二见是她们,有些意外,却不慌张,“原来是您二位,正想托我姨母和夫人说项说项,我和银绣情投意合,就把银绣给了我吧。”
门板大敞着,一个女子哆哆嗦嗦窝在炕角,虽看不清面庞,可身影分明就是银绣!
“我非揭了这小蹄子的皮!”待看清屋里的人,袁嬷嬷气得脸色铁青,小姐屋里的丫鬟和小厮鬼混,她自甘下贱不要紧,传出去让小姐的脸面往哪里搁?
李二不理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姜蝉,“我姨母是小姐的教养嬷嬷,那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厚颜称你一声妹妹,还请妹妹赏脸,来哥哥家喝一杯喜酒。”
袁嬷嬷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他想骂,又怕事情闹大了更丢人,暗恨道:“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敢攀扯我家小姐,喝猫尿昏头了你,还不快滚!”
李二斜着一对斗鸡眼,冷冷哼了声,扭头就走。
“慢着!”姜蝉喝道,“嬷嬷,着人把他绑了!”
袁嬷嬷刚想说“不可”,姜蝉淬着火的目光利剑般射了过来,硬生生把她想说的话逼了回去。
李二双手叉腰,敞开衣衫露出胸前的一丛黑毛,一副混子样:“叫你声小姐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这是赵家,我爹是跟了老爷多少年的大管事,我姨母是老夫人的心腹嬷嬷,我倒要看看谁敢绑我?”
袁嬷嬷左右瞧瞧,压低声音说:“先回去禀报夫人,从长计议。”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就算我是身份低微的商户女,也容不得他这般羞辱!人呢,从真定带来的人都是死人吗?嬷嬷,我话撂这儿,要么绑了他,要么我连夜回真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