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金(111)
至于赵华,褫夺一应功名,赵氏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除居丧者外,严禁科考的还有倡优之家、隶卒之徒,并罢闲官吏。一般来说赵华属罢闲官吏,本人不能考,但是不妨碍其子孙、族亲应试。
这下可好,赵家全族已然与贱民一般无二。
一向自诩耕读世家的赵氏族人,全族上下被砸了个晕头转向,叫苦不迭。后来醒过味来,连夜把赵华的祖父祖母父亲的坟,从祖坟里刨出来扔到乱坟岗,宣布将赵家一家逐出赵氏族谱。
包括赵家二房——毕竟是和赵华一个娘生的。
把二房生生怄出一盆血!
自家的前程全没了,二房夫人宁氏气得,带着丫鬟婆子天天堵着赵家小院门口骂,每天骂的还不带重样。
赵霜霜窝在屋里根本不敢露面。
“赵华瘫了,躺在炕上半死不活,小妾通房全跑了!”金绣幸灾乐祸地笑道,“赵霜霜要把她们买了贴补家用,谁听了谁不跑!她还以为自己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呢?”
“赵晓雪给人当了外室,那个江南富商看中的本来是赵霜霜,但她没应——倒还有几分骨气,不过她私底下找赵晓雪要钱,结果连门都没进去。”
“她还跑到李首辅家门口,还没出声,就被门子拿着棍子轰。现在都说他们是扫把星,谁挨上谁倒霉,根本没人理他们。”
金绣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皱皱鼻子,“活该,当年没行下那好,就别图别人发善心!”
“还得派人盯着点,赵霜霜心思歹毒,缓过来就会回咬一口。”姜蝉嘱咐几句,不免心生感慨,上辈子赵家把母亲的棺椁扔到乱坟岗,这回换赵家尝尝这滋味了。
果真报应不爽!
“我早预备了,四个人轮流看着呢,小姐放心吧。”
姜蝉一笑,让她开库房把狐裘找出来,“就是石青江绸面儿的那件,边上镶着紫貂风毛,连同这个包袱,都给卫掌柜送去。”
包袱鼓鼓囊囊的,金绣打开一瞧,里面是棉衣鹿皮靴等物。
金绣不由叹道:“山东那边买田发种子,外庄掌柜也能干,还得他亲自跑一趟?通州坯布刚上市,京城又要开分店,里里外外的,全忙活您一个人了。”
“我是东家,我不忙活,光指着别人怎么成?快去。”姜蝉催她,“若他在家,明天我想送他,问问他方不方便。”
“还能不方便?怕是牙豁子都笑出来了。”金绣嘀咕一句,自去不提。
果然,卫尧臣哪有不应的道理!
和随身陪同十三皇子的朝臣不同,卫尧臣等几个商贾并低阶官员早了七日出发,且上头特意交代了,要低调赶路,不可张扬,务必要提前了解当地的行情。
姜蝉怕误了时辰,天刚蒙蒙发亮,就来到卫尧臣的小院。
卫尧臣牵着马,姜蝉没有坐车,两人就这样漫步在清晨的京城街头。
“万事别挑头,咱不做第一个,也不做最后一个。”她避着人悄悄说,“定要小心行事,不求赚多少钱,只要你平安回来。”
这话说了多次,可临到分别,她又忍不住一遍遍地嘱咐。
城门渐渐近了,姜蝉把一兜吃食系在马背上,又塞给他一叠银票,“在外头别想着省钱,吃的喝的千万别委屈自己,如今咱也是大掌柜,该有的排场不能省。”
卫尧臣含笑静静听着,末了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事找章明衡,他拍着胸脯保证过你的安全。”
“赵家都倒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姜蝉看看天色,东面天空已然大亮。
卫尧臣翻身上马,“我走了。”
“嗯。”姜蝉仰头看着他。
东方的朝霞变成一片桃花色,天很蓝,金色的阳光从云霞的缝隙中射出来,无数光华在天际交织成最美的锦缎。
卫尧臣披着这耀眼夺目的霞衣,逐渐消失在天地相连接的地方。
姜蝉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双膝酸软,才转身慢慢上了马车。
“回去吗?”金绣拿条毯子盖在她腿上,“今儿起得早,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
“不了,我在车上眯一觉就行。”姜蝉闭着眼睛,“去昌盛布铺,我瞧瞧坯布卖得如何。”
金绣心疼小姐,待她睡熟,悄声吩咐车夫慢着点赶车,最好多绕几条路,于是等姜蝉到了布铺时,已是晌午时分。
这样的时辰一般并没多少顾客,但昌盛布铺仍是热闹非常,柜前挤满了买布的人。
郝账房请姜蝉去二楼小厅,拿了账本一笔笔指给她看,“天凉了,蓝印花布的销量没有夏天好,尤其最近一个月,销量仅是七月的五成。”
“最近和赵家打官司,难免不受影响。”姜蝉道,“坯布出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