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田园记(12)
“这是给你带的一点东西,本想昨天给你带来,但从外家回来天已经晚了,就没过来了。”
祭亲节在大瑜朝是个神圣且隆重的日子,嫁出去的女儿但凡隔得不远的,都会回娘家给先祖上坟,刘云巧娘家离镇上更近,是个较为富裕的村子,因而当年欺负许秀琴除了刘桂莲明里暗里示意外,也跟她自己觉着高人一等有关。
“安哥您又破费了。”
林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关系甚好,可是每次从洲府回来,林自安都带这带那,两家关系又那么尴尬,他都可以想象刘桂莲和刘云巧的埋怨了。但不管林慕怎么样说,每一次林自安都是雷打不动的。
“你何必如此见外,再说,这些银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和家里没有关系,长辈们有恩怨,咱们没有,我怎么听着你嗓音不太对?”
“没事,昨儿有点头晕,今日都好了。”
林自安写得一手好字,永安洲富人聚集,早两年他就基本不从家里拿银钱了,可即便如此,一次两次全当情谊,每次都如此就不太好意思了。
“当真好了吗?”见林自安不放心,林慕感动之余也再三保证,让他不必担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自安正是需用功读书之时,书院也只给他们修两天,也怕雨天山路难行,便决定早些离家。林慕将他送至屋门,临走前林自安摸了摸林慕的头,又在耳边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也叫他无需过多在意老宅的风言风语,林慕都一一答应。
送走林自安,林慕便进灶房烧上了火,又将家禽都仔仔细细喂了一遍,林自安带来的点心不少,林慕感觉腹中空空,便先吃点垫垫。
“你怎么起来了?”林慕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却见季睿修手里提着食盒正往里走来,林慕不免惊讶。
“我好多了。”林慕忙回道。季睿修将食盒放在桌上,看了眼林慕正打开的糕点,没说什么,又走近林慕,抬起手摸了摸林慕的额头,才似乎放心地将手放了下来。
“是不烧了,先吃点东西吧。”说完便将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碗肉末鸡蛋羹并两个蒸的松软的包子,林慕想到季睿修对自己的照顾,看着他真挚地道了谢,他也知道自己势弱力薄,但这份恩情他会铭记于心,也想某天能够偿还。
“真好吃,不知是谁的手艺?”鸡蛋羹鲜嫩爽口,包子香软不腻,口齿留香,这总不会是季睿修做的吧,林慕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挺不靠谱的。
“我几年漂泊在外,如今回来也不走了,前几日到县里买了几个家仆回来。”
估计是真的饿狠了,林慕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净,又将餐具洗的干干净净放回食盒里,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季睿修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林慕便发了个碳盆放在堂屋里,两个人也一句两句地聊着。
外面的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内却十分温暖,听着他这几年在外的见闻,有些林慕闻所未闻,他不免感叹这大千世界的奇妙,看着季睿修也是满眼的钦佩,听得津津入迷。
“咱们现在也熟了,往后你别在称我为季少爷,父亲早已辞官,季家也只是普通人家而已。”
虽说季家离开朝堂多年,但林慕相信季家仍然有复杂的关系网,而这些是普通人家不会有的。他虽然不认同季睿修的话,但他们相识至今,季睿修对自己的种种他都铭记在心,尤其这两日的病中陪伴,又让他多了几分亲近。
“那往后我便唤您一声季哥?”
林慕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纯净却灵动的眼眸,季睿修见那双眼盯着自己,眼里是满满的真挚和欢喜,那张常年布满寒霜的面容罕见地挂上愉悦,点了点头。
“刚才那个男子是谁?”
隔着雨幕,季睿修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面容,但衣着仪态都不似平常乡民,再说他离开村子太久了,村里好些人也都不太认得。
“那是老宅二叔家的长子,您碰到他了吗?”
“没,远远地瞧见一眼。”
“说来奇怪,老宅那边不喜我和娘,但我堂兄对我却很好,他前两年中了秀才,在洲府学堂求学,每次回来都会来看我。”
听完林慕的解释季睿修点头表示明了,两人也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对不放在心上的季睿修不会多问几句,而林慕也不想多聊老宅那边的事情。
季睿修这几年在外游历,去过的地方,见到的奇人异事讲三天估计都讲不完,林慕对此颇感兴趣,季睿修也很有耐心地讲给他听,见他时而惊奇时而欣喜的表情声音越发轻柔,那眼里的柔情都快装不下了。
季睿修天性冷淡,那几年他父亲被卷入朝堂利益纠纷中,人情冷暖在他尚未长大前就看了个遍。后来朝堂平息,他父亲本可以升官,而季睿修小小年纪却才名在外,但一家人还是决定远离朝堂。那个可以带来无上富贵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