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不予卿(15)
依朵似乎将我带到了一个高山上,上面有一座寺庙,年代应该已经很久远了,不过还是掩饰不住原来的恢弘大气。寺庙里比我想象的要舒服很多,吃的穿的用的,也只比我当年在凌霄殿时,差了一点。
但是,就算只是一点,那也是差啊。
里面还住了一些僧人,与中原的不同,他们的僧衣多为黑色。有一天我恰巧碰见他们在堂中讲经,嗡嗡闹闹的,我顿时一阵头疼。
后来依朵跟我说,这是南传小乘佛教的经文,以自我完善与解脱为宗旨。我听不大懂,只觉得这和依朵当初跟我讲的有些不一样。
我在这里,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也没人打扰我,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头猪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丢了我,梁朔应该急到发疯才对——我这张脸,对他来说难道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吗?
这样想着,我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脑海中有个想法却慢慢浮现:莫非那个传闻中的主子,比我要更像?
我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
梁韫,你是有多贱啊,连“像不像”这种事都能分个高下来。
就当我以为要在此地颐养天年时,我波澜不惊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不,不能说是一丝,应是整个水面都泛起了水花。
安予林来了。
那天是傍晚,我正在房中小憩,偶尔会把腿上的书翻几下看看——依朵为了怕我无聊,特意从山下寻了几本小话本来。我看着里面明晃晃的春宫图,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真怕辱了这佛门净地。
看春宫图的后果,就是我在小憩时,又想到了梁朔。
我想梁朔滚烫滚烫的胸膛,它经常贴在我的大腿内侧,又往往会引来我的一阵战栗。我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想跟梁朔两个人一起下地狱。他的手会摸向我的后庭,再若即若离地打着圈,我的那周软肉会极其下贱地贴上去,似乎不想让他走……
每每此时,梁朔总会轻轻咬着我的耳朵,像个魔鬼似地低吟:哥,你的身体很喜欢我呢。
我猛然惊醒,只觉下身一阵湿热。
必须得找个地方纾解,我想。
这样想着,我硬撑着站起身,结果房门被一阵劲风带过——有个一身白衣的男子闯进了我的屋内。
不仅如此,他还紧紧地抱住了我,不顾我的反抗,声音中含着一丝压抑:陛下,您受苦了。
是安予林。
经年不见,骤然遇见故人,我竟不知作何反应。良久,我才僵硬地拍了拍安予林的背,道,没事。
即便是这样冷淡的反应,也足以鼓励安予林说下去。
安予林在南诏过得着实不错。他长眉若柳,青丝如墨,一身飘逸的白衣,衣袂飘然。不像个武将,倒像个实打实的文人。
他手一挥,门又很快地关上了。房间只剩下我与安予林两个人。
我有些不自在。
他眼神中有着痛苦与无奈,薄唇若不是在说话的时候,就是紧紧抿着的,显得有几分淡漠,倒与他的双眸不大协调。
梁朔是蛮族人,脸却不是浓眉大眼的那种。他的反倒骨相很深邃,有些阴柔美人的意味。
如果这美人不能徒手打死一头牛的话。
安予林和梁朔的长相属于一类,云淡风轻的外表下都有股狠劲,完全让人摸不透下一招会出什么。
安予林说着说着,竟带了一丝哭腔。
他说,韫儿,真是苦了你。
我被他这一声韫儿叫得倒是回了神。我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问他,要我做什么。
安予林和我对坐着,眼神不住地瞟向我的脖颈,上面有淡淡的几道红痕,是梁朔那个家伙的杰作。
我没有不好意思,反倒还冲安予林一笑,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安予林清咳了一声,哭腔顿时就消失了,像从来未出现过。我心想,不愧是玩权术的。
都有一手。
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地图。所有的山川沟壑,都希望我能一笔一划地描绘出来。对大周都城的要求,则更加详细。
这个请求看起来很荒谬,但我知道安予林是下了功夫的。
他弄清楚了先帝是如何锻炼储君的。
大周的储君,在数十年的培养中,俨然成为了一个活地图。
我断然拒绝了安予林。
我说,我虽然被人从皇位上赶了下来,是个废帝,但我也明白,这地图一旦给出去,大周的百姓就命悬一线。大周百姓的性命,和南诏人的性命,一样值钱。
安予林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韫儿,我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堪吗?南诏人的军队绝不会干屠城这种事!不像昭明帝,他——
我打断安予林,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梁朔的军队从未屠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