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番外(160)
在奴舱那样恶劣的环境里,越潜即便有着强大的自愈力,鞭伤到今日也还没完全康复。
他慢悠悠往溪水下游走,找到一处适合清洗身体的地方,他脱掉衣物,露出胸口脏污的绷带。
拆去绷带,被河水泡得发白的伤口暴露在眼前,看着挺吓人,其实已经不严重。
以越潜的经验来说,只要伤口不感染,再过两天肯定会自行愈合。
脱下的衣服搁放在溪畔,越潜踏入溪中洗澡,他从溪畔扯下一把芦苇叶子,将它们对折,用来擦身。
清洗好身子,越潜回到溪畔,拿上自己的脏衣物,打算放溪水里洗涤,忽然他像似想起什么,连忙检查腰带。
在腰带的夹层里,越潜摸到昭灵赠予他的那一枚玉觿。
没有遗失。
越潜的心中感到一阵喜悦。
他取出玉觿,想找个地方放,东西小,放地上容易遗失,身上光溜溜,也没有地方放,最终,越潜将玉觿含在口中。
就这么口含玉觿,弯身搓洗那套昭灵命人给他制作的布衣裳。
穿上滴水的衣物,越潜从溪中出来,他找处较高的地方坐下,注视溪畔活动的族人。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林风吹拂,披散的长发,身上的衣裳都因为水分蒸发而变得轻爽,仿佛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舒展,越潜第一次有种天地广阔,自由自在的感觉。
自从十年前,沦落为奴隶,越潜从没有哪一天像此刻这般恣意,他渴求多年,终于获得自由。
不只是越潜,溪畔所有的越人,无论他们是老是少,是坐是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前路漫漫,是通往生,还是通往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把握,但是喜悦之情不减分毫。
“波那,请吃鱼生。”
听见有人唤自己,越潜回过头,看见一名越人用叶子装着数片鲜鱼肉,恭恭敬敬递到跟前。
越潜道声谢,接过鱼肉。
没有任何捕鱼工具,捕到的鲜鱼很少,这些鲜鱼被石片切割成数片,好让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小份。
有的人大快朵颐,两口吃完,有的人细嚼慢咽,仔细品尝。
在奴船上遭受多日的折磨,今日又经过一番激烈的逃亡,稍微缓和腹中的饥饿感后,早已疲倦不堪的人们纷纷卧地休息。
睡姿各异,睡得很香。
唯有越潜没有入睡,他坐在高坡的一棵大树下,独自一人,承担放哨的职责。
身处陌生的山林里,需要时时警惕。
夜晚,所有的族人都围坐在篝火旁边,他们分享食物,讨论今后的去处。
有人觉得这片山林不错,可以在这里居住;有人认为这里不安全,离越津渡口太近,河面经常有融兵的船只往来,早晚会被人发现。
有人提议大家没必要聚集在一起,可以分开逃命,各自回家,家中说不定还有亲人。
很多年长的越人都表示赞同,他们被迫离开云越时,家中都有老小。
分离多年,做梦都想回故乡见亲人。
有名青壮站出来反对,他说:“想走回家,哪有那么容易!一道道城关挡住去路,还没走到老家,又得被融兵抓去干苦役!拼尽性命才从奴船逃出来,我反正不想回去了。”
有人声音哽咽,说道:“就是再危险,我也想回去见家中的妻儿。”
提起家人,不少人叹息,垂泪。
常父沉默许久,望向捡柴添火的越潜,问道:“阿潜,你觉得呢?”
十年前,云水城被融兵攻陷,常父遭融兵俘虏,当时他在城里有妻儿,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妻儿不知道否在还活着。
云水城早被融兵毁去,人们流离失所,就是活着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越潜不慌不忙添火,等他抬起头时,发现篝火边的众人齐齐往他这边看来,都想听听他怎么说。
“去与留,是诸君的个人意愿。”越潜只有一句话。
确实,是去是留,都是个人选择,他都赞同。越娃子问:“波那呢?”
越潜从火堆里捡起一根燃烧的树枝,他在地上画线路,边画边说:“我打算沿河一直向西南前行,再从泽西县进入梦泽,梦泽一带沼泽湖畔连片,地广人稀,融国也好,维国也罢,都没有在那里设置城塞。”
一位年长越人惊喜道:“梦泽通向南郡,南郡可是咱们云越人的祖地,有不少族人在南郡生活!”
常父说:“梦泽和南郡都有夷人,听闻当地新立一位夷人土王,生性残暴,不能善待越人。南郡凶险,不能去。”
“那名土王叫黎佗,黎佗忌惮融国和维国的强大,他的势力只到梦泽南部。梦泽北部属于夷人不敢管,维国,融国管不了的地方。我们人少势弱,恐怕能容身的地方,只有梦泽。”越潜做出分析,如果不想受人奴役,梦泽北部可能是唯一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