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34)
“那可不一样!孟家被烧那是罪有应得!通敌叛国啊,诛九族都不足惜,放一把火算什么?”
两人还在私语,语方知却已将一把鱼食捏碎,抬脚想走,又撞上迎面的小二。小二认得语方知,护着托盘上的茶壶弯腰问好。
语方知一点都不好,面冷如霜雪:“这茶是送进去的?”
“是。”
语方知冷嗤一声,绕过小二走了,小二摸不准这少爷脾气,赶忙将茶送进去,房中两位客人在说话,他不便留下,倒好了茶便退了出来。
那两人正说得是口干舌燥,随手端茶喝。
“呸呸呸!”
“呸!这是什么味道啊?”
打开茶壶盖一看,茶汤面漂洒了满满一层的碎鱼食。
话说小清被语方知指示着来送鹅,进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漂亮的桃花小院就这么白白给了严大人,就听见屋内有声音,说什么荻花街的,地名听起来很耳熟,凑一脑袋去看。
原来是个官老爷在跟严大人的小厮说话,他偷听了一嘴,心里一急,打招呼也顾不得了,大鹅往另一个哑小厮怀中一塞,撒丫子跑了!
他要赶紧去告诉少爷!出大事了!
院里,两个小厮点头哈腰的送走了严大人的同僚后,抱鹅的抱鹅,端药的端药,一起进了厢房。
“大人,该吃药了。”
严辞镜正趴在床上看书,看见他的两个家奴端药进来,还没走进就闻到一股子药味,眉头立刻就不舒展了,淡淡道:“放那儿吧。”
端着药的小厮唤作杜松,只见他面露难色道:“大人……”
严辞镜放下书,无奈解释:“我待会一定会喝的。”
杜松把药放下:“大人可是嫌药苦?我去拿些语公子送来的花生酥解苦。”
“不必,我现在喝便是了。”严辞镜由着杜松帮他把药喝下,苦得一张英俊脸蛋扭曲变形,“他亲自送来的?”
杜松答:“是他那家仆送来的。”又指了指旁边被抱着的鹅,“刚又送来一只鹅,本想着拿人手软,该拒绝的,但是那家奴把鹅一放就跑了,只好让阿砚先抱着了。”
阿砚全名杜砚,是杜松的弟弟,小时受了惊吓不会说话,看见哥哥指着自己,忙把鹅抱紧,朝严辞镜点头。
严辞镜浅浅的笑容让他苍白的脸增色不少:“阿砚喜欢就抱着吧,不吃鹅。”动作牵动着伤处,“嘶”一声,额头又滚出冷汗。
杜松瞧得忙扶着严辞镜躺好,又从柜子里抱出几个团枕垫在严辞镜身下,好让他趴得舒服一点:“大人,多亏了语公子出手相救,又借了这间院子,不然一直待在医馆,人来人往的不利于养伤。”
严辞镜轻轻嗯了一声。
昨晚治了伤,缠上纱布之后他就昏睡过去了,并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屋子中。
杜松继续道:“语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今早拿来了好些珍贵的药材的补品,大夫说都是好东西,吃着也能痊愈得快些。”
还有药材?“送回去。”屋里只有鹅叫,于是严辞镜又说了一次,“送回去。”
“可……”杜松面露难色,斟酌着开口,“早上送东西的那家奴说了,语公子早就料到严大人不收,若是不收的话就只能丢了。”
“还说……”
“还说了什么?”
杜松咬牙道:“说大人俸禄太低恐怕这辈子都买不起这样的好东西不收白不收!”
严辞镜确信这样的话语方知还真能说得出来,脸瞬间黑下来,抱着手臂换了方向侧躺,正好瞧见窗外依墙的桃树。
这小院比他那被烧秃的家宅要强上许多倍,虽说他因为行动不便只能拘在屋子里,但从雕花木窗往外看去,也能看见曲折游廊、翠竹丹亭,香雅清贵极衬那富贵公子的气质。
只是昨夜一场死里逃生,火光中一幕幕他记得清楚,早就无法将他只当做一般的富贵子弟看待,不,不止,还有在吴添筹临死前的对峙,地下洞穴之中的守望相助,语方知的出现,他的行为,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耳边家奴还在絮絮叨叨着,说起昨夜起火的缘由跟一个怀恨在心的商人有关,严辞镜听得想发笑,真也好,假也罢,他背上这一片的血污只能由他来受。
窗外飞花,妃色花瓣落在花窗边上的案几上,淡淡花香吹满了整个房间,屋里的药味淡了许多,养伤的烦闷情绪也散了许多,是很好的休养之地,严辞镜捻着青纱帐,像无意识捻着一瓣花,思绪慢慢飘远。
偶然听见杜松说了句什么,他松了手里的纱,问道:“什么荻花街?”
杜松道:“哦,就是大人的新宅子啊,荻花街最西头,挨着芳林园那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