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28)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下一瞬,他听到旁边有人懒洋洋地打招呼道:“哟,醒了?”

张景澈倏尔回头,只见矮案前坐着一个人,一只手托着腮帮,修长的眼角含着笑意,正偏头看来:“大夫说的挺准,只要能服药、退了烧,就没什么大碍……不错,回头得多给点赏钱。”

张景澈轻轻眨了下眼,一行冷汗顺着额头滚落,细密的睫毛湿漉漉的:“杨……杨侯?”

杨帆:“废话,不是老子,你还指望是谁?”

张景澈有点懵,哪怕看见阎王爷,也不会比眼前这位主更让他惊讶:“你……你怎么在这儿?”

二月的京城正赶上倒春寒,屋里笼着火盆,待久了有些闷热。定边侯一边拿书本扇风,一边敞开衣领,漫不经心道:“你当本侯乐意?还不是你那姓韩的副将,一大清早就闹得人不消停,本侯寻思着,左右没什么事,干脆亲自过来看一眼,要是能救,就请个大夫瞧瞧。若是不成,就拖出去埋了,还能省几两药钱。”

张景澈:“……”

他觉得这定边侯也颇有些本事,明明是关心人的好话,到了姓杨的嘴里,就能说的这般不中听,刚生出的一点感激之情猝不及防地喂了狗。

张景澈苦笑着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有劳……有劳侯爷了。”

他后背疼得厉害,伏在枕上动弹不得,一时也没力气叫人,只能怔怔望着墙角。杨帆见状,将手里的话本丢到一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被卢骧一顿板子打傻了不成?”

张景澈闭一闭眼,将伤后的一点孱弱严丝合缝地压下去:“侯爷有伤在身,实在、实在不宜操劳,还是尽早……”

他话没说完,杨帆不耐烦听他罗嗦,将话本卷成一束,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张景澈不由错愕。

“说你傻吧,连平王带本侯都被你耍得团团转,说你机灵吧……哪个真正聪明的人会像你一样半死不活地趴在这儿,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寻不着?”杨帆啧啧道,“院子小就算了,连得用的下人也找不见,你说你这么拼死拼活的,图个什么劲?”

张景澈没力气争辩,只能连自嘲带讥诮地勾了勾唇角。

旁人殚精竭虑,是为了功成名就、荣华富贵,他却只是为了活着。个中差别,又怎是定边侯这等天潢贵胄能明白的?

紧接着,就见这“天潢贵胄”拎起茶壶,倒了杯热水,亲自喂到他嘴边。

张景澈吓了一跳:“侯爷……”

杨帆没耐心跟他扯虚文,直截了当地问道:“喝不喝?”

张景澈抿了下干出血的嘴唇,终于怂了。

发了汗又喝了水,张同知这条命算是从阎王殿拖了回来,杨帆探了探他额头,觉得不烫了,于是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成,本侯就是过来看一眼,既然人醒了,总算没枉费我请大夫的几两银子……”

他话音突然顿住,一只手摁住胸口,微微皱了下眉。

张景澈察言观色,忍不住多问了句:“怎么,是之前跟北勒人动手的伤又犯了?侯爷万金之躯,原本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话没说完,就被杨帆打断了:“本侯乐意,闲着也是闲着……看你小子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就当寻个开心,不行啊!”

张景澈无奈至极:“行,侯爷随便看,不要钱。”

杨帆没说话,用鼻子哼了一声,撩起帘子,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

定边侯当然知道自己不用亲自过来,就算要送顺水人情,叫府里管家请了大夫跑一趟就成。但他还是忍不住来了,可能是为了那天随口应下的“能帮的忙,我尽量帮”。

也可能是因为,他只是单纯地放心不下。

杨帆一度以为,张景澈是以色侍人的“内宠”“奸佞”之流,但是那晚小巷深处的对话叫他知道,这人也是有傲骨的,轻易弯折不得,便是天家富贵也难叫他动心。

这让定边侯很是好奇,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走马灯时,被那物件的精巧稀罕吸引,忍不住一探究竟。

张景澈不清楚定边侯这一番错综复杂的心思,他心知自己这一遭风头太过,招了无数人的忌惮,本就有心韬光养晦,正好借着“养伤”的契机沉寂下去。倒是东宫那边,连着问了几次,都被张景澈用“偶染微恙”的由头挡了回去,弄得刘彦昭颇有微词,只当这人存了另起炉灶的心思。

直到某一日,听许谦提了一嘴,太子殿下才面露释然。

“倒是委屈明篁了,”刘彦昭怔怔良久,想到张景澈这顿板子挨得冤枉,又想起自己前几日还对杨帆提及对此人的忌惮,不禁有些愧疚,“这顿板子是为孤挨的,论理,孤本该亲自上门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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