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270)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刘彦昭脸色倏变:“你……你敢!”

京城冬日气候干旱,难得下一场雨,雷雨更是少之又少。这一晚不知怎的,从入夜后就雷声不断,电光明明灭灭地划过夜空,照亮了月照扭曲的脸。

“我为什么不敢?”月照微笑反问,“先帝当年屠我段家满门时,可曾扪心自问一句:敢不敢?”

刘彦昭当胸一噎,居然无言以对。

张景澈平静地看着他,眼底居然含着温情的悲悯:“你当然可以一把火烧了这座粉饰太平的皇宫……娴嫔怎么办?”

刘彦昭猛地扭过头,月照猝然起身,惶急间带翻了茶具:“跟娴嫔有什么关系?你别红口白牙牵扯旁人!”

张景澈端详着他,发现这人妖鬼般的眼眸里第一次起了波澜——此人隐姓埋名、蛰伏深宫,借助皇权威势,巧妙地隐藏了身份。没人留心到他,更没人怀疑他,他却站在当朝至尊的身边,将所有的人和事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

这让他在谋局中稳占上风,哪怕是张景澈都免不了被他牵着鼻子走,纵然计划败露,他也捏着后宫诸人的性命,叫兴隆帝投鼠忌器,不敢过分逼迫。

他没有软肋,没有弱点,更没有退路……除了“亲缘”二字。

“当年事发突然,忠勇伯府满门遭屠,只有一子一女侥幸逃脱,幼子发配边关,半道被北勒人劫走,段小姐则没入教坊司,受尽了常人想象不到的欺凌,没几个月就香消玉殒,”张景澈平静地说道,“巧的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兵部主事蔡赟大人收养了一个年岁相当的女孩,虽说是养女,却被蔡大人从小当眼珠子一样看大,吃穿用度和正经官宦人家的嫡女没什么分别。”

刘彦昭似乎领悟到什么,眼神逐渐阴沉。

“蔡赟是辽东人,家乡匪患不断,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将他从匪寇手里救出的,就是你的父亲——忠勇伯段洪实,”张景澈说道,“蔡大人是君子人,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忠勇伯受冤下狱,他无力昭雪,段家满门遭屠,他也没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买通关系,用偷梁换柱的法子,将段小姐救出教坊司,好生养在家里……”

月照突然发了狂,将桌案上的烛盏推倒在地。

“我说够了!”他厉声道,“张景澈,今晚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旁人无关,你少混淆视听,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原来段公子也知道‘无辜’两个字怎么写,”张景澈叹息道,“你憎恨皇家、迁怒百姓,唯独对血脉相连的异母姐姐牵挂不已。可你今夜要屠尽宫中诸人,娴嫔亦为当今嫔妃,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烛火在地板上哔哔啵啵,映出扭曲不定的倒影,月照侧脸绷得死紧,突然后退半步,将帘幔一把扯下:“够了……我让你闭嘴!”

飘落的帘幔被烛火引燃,烈火舔舐着雕梁画栋,无数飘忽鬼魅的身影从火光深处扑出,利器裹挟着经年的怨毒,直扑张景澈身后的兴隆帝!

张景澈早有准备,一声尖利的哨音穿透殿阁,与此同时,他一把拉过刘彦昭,眼疾手快地往后一推。

“精骑军是忠勇伯留下的人,我不想跟你们动手,”张景澈沉声道,“你现在悬崖勒马,我保你姐弟平安。”

“来不及了啊,”月照笑得哀凉,他站在烈火中央,火舌顺着衣角舔上去,他偏头看着张景澈,天真又残忍,“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皇权?皇权不过是附着在世道上的蠹虫,吸着民脂民膏,却不闻世间疾苦,不理生民哀嚎……今日,这蠹虫随我一起去了,还世间一个清净……哈哈,清净!”

月照仰头大笑,纵身扑入火场,烈火拥抱着他残缺不全的身躯,他在烈火中放声高歌:“乐毅吾所怜,拔齐翻见猜。荆卿吾所悲,适秦不复回。然诺多死地,公忠成祸胎。与君从此辞,每恐流年催……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殿阁中,空旷华丽的慈宁宫在他近乎凄厉的高歌声中颤栗,张景澈眼神微沉,又飞快回过神,亮出一直扣在衣袖里的右手——手指间赫然扣着一把火铳!

那是朝廷从未见过的火铳式样,长不过七寸,末端也没拖着累赘的火绳,只是扣动扳机,就有不绝于耳的炒豆声炸响。

冲到近前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胸□□出血花,仰面栽倒下去。

饶是形势危急,刘彦昭还是在百忙中分了神:“这……这不是朝廷配发的火铳?私自买卖火铳形同谋反,你从哪弄来的!”

张景澈连发三枪,及时阻住黑衣人的攻势,嘴上犹自能分出精力:“自己造的,你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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