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212)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刘彦昭一直不愿想起淑妃,因为自觉对这个女人有愧。他猜疑过淑妃,也嫉恨过淑妃,而当他得悉真相,弄清自己一直以来误解了张景素时,已经再没有补救的机会。

刘彦昭依稀记得,淑妃去世时也是个雷雨夜,殿外电闪雷鸣、风雨如晦。女子生产的尖利哀鸣混杂在风雨声中,格外具有穿透力。

刘彦昭没有去看淑妃,他甚至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提不起兴趣,那时的他,满心满念都是远在山东的张景澈,想他的生死未卜,恨他的寡情淡漠。

真正让刘彦昭无法接受的,是张景澈一介外臣宁可自污其身,和天子的妃嫔纠缠不清,也不愿接受帝王的爱意。

虽然许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冤枉了淑妃,也冤枉了张景澈。

这让刘彦昭既痛恨,又愧疚。

当晚值夜的是月照,他跟随刘彦昭多年,对天子的起居习惯了如指掌。听到内殿的动静,月照盛了碗宁心安神的桂圆莲子燕窝羹,弯腰端进去。

“陛下,”月照毕恭毕敬道,“今晚电闪雷鸣,怕是惊到您了,喝点燕窝羹定定神吧。”

帐内窸簌片刻,探出一只手,刘彦昭接过燕窝羹,却没往嘴边送,而是怔愣半晌:“朕记得……淑妃当年最爱喝燕窝羹?”

月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刘彦昭口中的“淑妃”是业已过身的张景素……死了已经快五年了。

张淑妃是兴隆帝心头的一根刺,她的意外身故间接促成了刘彦昭与张景澈的决裂,这些年来,没人敢在兴隆帝面前提起她,连吴太后要劝解,也得委婉地拐几道弯。

月照猜不透天子的心思,只能赔笑道:“陛下好记性。”

刘彦昭对着内宦这张低眉顺眼的脸,实在好生腻味,摆手示意他退下。

月照在外殿挨到五更天,听着里头没动静了,这才将差事交付给前来换班的小内宦,自己回了专供内宦休息的庑房。他现在是正四品的总管太监,在勤政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底下的小太监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月公公”,上赶着来讨好。

庑房里温着暖炉,茶水点心一溜备好。跟在月照身边的小内宦趋步上前,伏在他耳畔低声道:“月公公,傍晚时分,慈宁宫来人传了话,说是风雨过后,明儿个必定是大晴天,御花园有几品新菊开得正好。若是圣上得空,您不妨引着陛下去御花园转转,就当解闷了。”

月照听出言外之意:“怎么,太后又安排了新人?”

小内宦赔笑道:“奴婢人微言轻,怎么懂得这些?只知道御花园秋色正好……若是圣上看入了眼,不也是公公的功劳?”

月照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小内宦在他漠然的注视中逐渐白了脸,膝弯一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拼命叩头:“奴婢该死,奴婢知错!是奴婢自作主张……求总管饶了我这回,下次再不敢了!”

月照沉默片刻,“咯”地笑了声:“皇上是咱们的主子,太后也是这六宫的主子,你听主子的话办事,何错之有?我还要赏你呢!”

小内宦只当月照在说反话,兀自满口求饶地磕着头。月照听着动静,微微有些不耐烦:“起来!”

小内宦的额头已经磕破了,他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只见月照瞧也不瞧他,自顾自地扬起下巴:“好了,破了相,日后还怎么在御前当差?去洗洗干净,这事我知道了。”

小内宦战战兢兢地下去了。

月照探手入怀,摸出一张字条,上面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串意味不明的数字。这本是幽云卫传递消息的密法,月照久在天子身边,也学了些皮毛,数字对应的是页数和行数,用作母本的书就是《礼记·孔子闲居》。

那是记载圣人言行的经文,如今却用来传递谋逆犯上的线报,这让月照感到报复的快意。他对照母本,将数字象征的字句一一列明,恰好连成一句话:帝都当乱,帝星荧惑。

月照将字条移近火烛,烧成一撮难分彼此的灰,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内宦清秀苍白的面孔被光影扭曲了。

帝都风雨凄厉,千里之外的草原深处,图门率领的北勒精锐终于赶回王庭。迎接他们的是满地狼藉,往日水草丰美的乐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废墟上冒着袅袅青烟,不时有秃鹰长唳着俯冲而下,在烧焦的残骸间跳动啄食。

北勒人呆愣在原地,饶是早有准备,依然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受了惊的秃鹰振翅向天,头顶传来海东青的锐鸣,破空声陡然响起。

“中原人!”霍森拔出长刀,声嘶力竭地吼道,“迎敌!”

等待已久的弩箭密雨般落下,北勒人粗制滥造的皮甲抵挡不住强弩的劲力,炸开汹涌的血花。然而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稳住阵脚,向中原人发动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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